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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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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女子的敏锐,还是防患于未然?众人都被蒙蔽,唯独这女子察觉了她的威胁……昀凰不掩诧异地看了骆臻,在她眼里寻到嫉恨与慌张。 当一个人嫉妒你,她在你跟前便已矮了下去。 昀凰叹了口气,摇头道:"这里很好,我不想走。" 入暮时分,御驾抵京。 宫城战局方歇,降的降,死的死,遍地血污狼藉。 这是一场胜负悬殊之战,诚王临阵退缩,率三万御林军不战而逃。他这里明哲保身、避而不战,却苦了孤军死守的太子。仅凭微末兵力,难挡骆氏五万精锐——那都是暗中效忠骆氏的军中少壮,早早设伏京畿,有备而来。十万羽林卫随之分裂四散,自起争斗。太子德薄寡信,在军中毫无威望,忠于皇室的将士又被诚王笼络去不少,余下两万兵马随太子困守宫中,陷入重围。 至未时初,武德门率先被攻入。 未时三刻,镇远门失陷。 南北两路兵马一举冲杀入宫,凡遇阻逆,一律格杀。 太子率残兵步步败退至文渊殿前,终被截断去路,仓皇间登上宫中至高的落星台,燃起告急烽火向外郡求援。终究远水难救近火,天下勤王的兵马插翅也飞不过重关。 叛军逼至落星台下,也不强攻,索性架起火堆,浇上鲸脂。大火倏忽升腾起来,与烽烟连成一片,将个仙阙般的楼台烧成熔炉……就在此时,御辇抵达宫门,遍地血污还未清洗,到处是血屠惨象。 镇守宫门的亲信统领挡下御驾,以安危见,叩请皇上皇后回避兵乱。骆后到了銮驾之前,轻藐而笑:"无妨,皇上要亲眼看着众卿平叛,看着逆臣伏诛。"那统领一凛,见骆后回身掀起车帘,欠身朝里笑道:"陛下,您说是吗?" 里头半晌无声,似是默许。 御驾长驱直入,冒着冲天火光、震天杀声,直抵落星台下。 当此时,烈焰已围绝四方,残局将尽。高台玉阶伏尸无数,血流纵横,浓烟滚滚四起。死战不降的东宫死士已不过百余人,不断有人被箭矢射中,从高台坠落火中。 皇上御辇便在此刻驾临,天子仪从煊赫而来,令那高台上的人远远便可望见。 围困落星台的禁军停了攻势,从中让出一条大道,肃然阵列两旁。 昀凰被押了下来,随骆后到了御辇跟前。 大火映红天幕,即便隔了这么远,也听得见清晰的焚梁断木之声,毕剥不绝于耳。炙热火光灼得人肤发欲燃。眼前惨乱景象于她并不陌生,与当日宫倾如出一辙。所不同的,只是当日身在局中,而今袖手旁观罢了。 骆后亲手为御辇挑起车帘,令斜倚车中的皇上能看得清楚。 即便隔了烽火烟尘,杀戮肆烈,也隔不断一朝君臣,两世血亲。 父子相见于修罗血河,胜的是谁,败又是谁;生的是谁,亡又是谁。 昀凰却恍惚想起了那一日,高悬城门的君王头颅,被少桓所弑的人,她的父皇……果真唤过他父皇吗?如今竟不记得。当他头颅被斩下的一刻,可曾看到随他亲征的皇子们,一个个尸首异处,那一刻,他哀恸过吗? 只听见御辇内传出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呜咽的,号啕的,竟是哭声。 是皇上的哭声吗?昀凰恍惚抬头,蓦然明白他悲号的原由—— 在那火光映红的高台上,有个袖袂飘飞的身影,华衣浴血,凌虚而立。 他长发缭乱披散,随衣袂翻飞烈烈火光中,到这般境地,仍美如天人。 分明瞧不清楚,她却觉得他在笑,必定在笑。 共枕同席,那比女子更美的面容早与怨恨一起镂刻入骨。她记得他的眉目言止,记得他是怎样怨、怎样恨,记得他怎样施予凌虐与羞辱……到此刻,却只记得他的笑。 姣好冶艳,风流尤甚女子。 高台上下火光炽盛,散发仗剑的皇太子面南而立,迎着皇上御辇,徐徐张开了双臂,从高达数丈的台顶一跃而下,若飞鸟、如坠星、似流陨,转瞬被腾腾大火吞没。 第三十一章 一夕翻覆在天家 宫变在天明之前平息。 皇上所居的承天殿是唯一没遭遇杀伐之地,然而夜风袭来,仍捎着淡淡血腥气。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冷寂空旷的殿上也不见人影,只得昏灯映照孤帐。外面是重兵看守,里头只得赵弗与昀凰守在御榻之前。一阵疾风扑入内殿,吹得垂帘哗哗作响。赵弗蹒跚着去关上殿门,他年事已高,经那一摔伤得不轻。昀凰欲起身唤住他,衣袖却被扯住。 回头见是皇上,枯槁手指抓着她衣袖不肯放,一双凹陷无神的眼定定落在她脸上。昀凰心里一酸,看他嘴唇翕动,发出有气无力的声音。她倾身近前,却听不清楚。皇上吃力地抬起手,想要索取什么……蓦听得一声稚子呼唤:"皇祖父!" 骆后不知何时来到殿前,身侧牵着小小的承晟,并无侍卫宫人随行。她祖孙两人的影子淡淡投在地面,承晟怯生生地依着骆后,望了望挡在门口的赵弗,想要奔向昀凰却又不敢。骆后垂首看他:"你想去太子妃那里吗?" 承晟点点头,不敢做声。 却见皇祖母难得的温和:"去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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