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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


  廊下宫灯照不散夜色深浓,每个人的神色都隐在阴影中,谁也看不清谁。

  云湖愤然瞪了太子:"皇兄为何出手伤人?"

  太子似笑非笑,阴沉的目光落在晋王脸上:"尚尧,这可是你要同我动手的。"

  晋王受此一拳,虽不至于重伤,却也一时气息激荡,蹙眉只是缄默。太子见此,笑意加深,再不遮掩跋扈之色:"从前太傅教的兄友弟恭,你大概是忘了吧?"

  "够了!"骆后终于冷冷开口,"你们还嫌不够乱吗?"

  "乱不怕,"太子扬了扬眉,脸上正正地被宫灯照着,苍白脸色恻恻透寒,"怕只怕有人故意弄鬼,伺机作乱!"此言一出,令闻者皆震,骆后更是寒了脸色:"难道殿下疑心皇上的病,是有人暗中作祟?"太子目光如锥:"儿臣愚钝,不敢妄加揣测,愿闻母后高见。"

  眼见这二人剑拔弩张,诚王忙踏前一步,想要从中斡旋。却见殿门戛然开了,赵弗亲自出来传话:"皇上醒了,传皇后、太子与二位王爷入见。"

  第三十章 云退霜杀夜将尽

  御驾巡幸燕山,设宴永乐行宫当晚,皇上酒后惊风,一病不起。

  这病来得蹊跷,虽说皇上年事渐高,龙体尚无大碍。未料病来如山倒,当夜就卧床不起,行动不得,连言语都吃力。一众御医束手无策,诸般手段能试的都试了,依然毫无起色。

  当夜三道旨意传下——

  其一,命皇太子即刻回宫主持朝政,着诚王、宰相于廷甫还朝辅政;

  其二,命皇后、晋王与云湖公主留侍御前,行宫内外重兵驻守;

  其三,令太子亲自接掌京畿十万羽林卫。

  圣命不可违,次日天明,太子与诚王等人即刻起驾回京,一刻也未敢停留。

  为免皇上病笃的音讯外泄,动摇民心,永乐宫内外封禁,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连同留侍御前的骆皇后与晋王等人,也被隔绝在行宫之内,不得踏出一步。

  入夜,骆后端了茶盏,细细地啜,仪态端方典雅,端茶的手却阵阵发抖。

  御榻前,他当着她颁下旨意,那一幕清晰如在眼前。

  临到此时,他心心念念还是戒备着她,以为将她禁锢在身边,就可保得太平。他如此恨她,将她逼到如此绝境,十万羽林卫尽数交付太子,连一条活路也不留给她。

  哐啷一声裂响,净瓷描金茶盏被狠狠地掼在桌上,碎瓷四溅,茶水淋漓。

  骆后周身都发颤,唇角一丝笑容扭向脸颊。

  内殿,龙床上的帝王猛然一声呛咳,似被什么惊醒。

  睁眼看了昏暗帐内,明黄流苏垂下,一头系着龙形玉坠。从枕上斜斜看去,那白玉雕龙昂首蹬足,倒像被缚在流苏上抵死挣扎,颇有困龙不祥之感。

  皇上张了张口,想要唤人撤去这东西,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一口气憋在胸口正自痛苦,眼前终于亮起一线,有人掀起垂帷,柔柔唤了声:"父皇。"

  昀凰瞧见他张口欲言模样,忙将药搁在一旁,扶了他起来轻拍后背。堵在喉头的那口痰终于吐出,皇上青紫了脸色大口喘气。昀凰倒水奉药,一概不要宫人近前,全由自己亲自侍奉。

  宫灯下,她纤柔的身影是这死气笼罩的寝殿里仅有的温暖。

  皇上倚靠床头,眼睛似睁非睁,朦胧里看着昀凰,渐渐变作昔年的骆蕴容,忽而又是与他少年结发的元氏皇后……两个女子,一个被他所负,一个终是负了他。

  一点浊泪,半是心伤,半是悔。

  "父皇要躺下吗?"太子妃见他叹息,忙小心探问。皇上垂目,看她柔顺姿态,殷殷神色,不觉一声苦笑。到头来,一个都不在,只剩她肯留在跟前。天阙易主在即,御座之前风雨将至,尚旻、尚尧、云湖,谁还顾得上这垂死之人。此刻在他们眼里,他已形同朽木。

  只有这傻女子,不去追随她那即将登临至尊的夫君,倒在此守着个将死之人。

  "你为何留下?"

  "昀凰无处可去。"

  他问,她答,再无多余言语。

  寂夜昏灯,照着空旷寝殿里两个身影,一个风烛残年,一个伶仃红颜。

  皇上并未老迈昏庸,尚旻不喜太子妃,她也并不爱慕她的夫君。人前如何装扮,恩爱缱绻是扮不来的。但他假装看不出,看不出这对未来帝后的貌合神离——因为皇帝和皇后,本就用不着恩爱。可惜少年时他不懂得这个道理。

  皇上黯然而笑,哑声翕动嘴唇:"唤赵弗进来,朕有话吩咐。"

  昀凰应了,返身至屏风外,刚要唤人,却只听殿外当一声闷响,似宫门被撞开,随之是纷乱的脚步声和赵弗惊怒的叱喝:"大胆,你们反了不成!"

  屏风轰然被撞倒。

  昀凰踉跄后退,骇然见赵弗被扔了进来,撞倒锦绣屏风,连人带木头跌了咔啦啦一地。

  门口拥入大群明甲铁盔、刀剑出鞘的行宫禁卫,森寒兵刃下一刻已逼至昀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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