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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静室内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都记起当日在竹舍的情景。他朝她举了杯,眉色飞扬入鬓:"竹舍一别,再无人可对饮。"昀凰噙着一丝笑,举杯饮尽。

  她仰首的姿态如兰花盛放,令他微微失神。

  "还顺遂吗?"昀凰目光微垂,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晋王没有即刻回答,将杯中酒斟满才笑道:"有顺遂也有麻烦,你要听哪一样?"

  昀凰微笑道:"最坏的是什么?"

  晋王眨眼想了一想:"最坏莫过眼下,我被禁足在王府,若被父皇发现偷溜出来,恐怕就要住进天牢了。"饶是心中已有准备,听到禁足二字,昀凰仍是一凛,未料事情已坏到如此地步。看她变了脸色,晋王仍是笑意不减:"能在此地与你对饮,总算还不太坏。"

  "还不够坏?"昀凰叹口气,无奈笑道,"恐怕许多事你都有欠解释。"

  他笑得狡黠,却叫人无法着恼。

  再一杯酒饮下,晋王总算正了正神色道:"你不是有三个随嫁女官吗,当夜躲过了两个,日前被父皇的人找到。这二人声称看到你的车驾被带走,更目睹尚钧和你一同遇刺。"

  "有这等事?"昀凰惊道,"这分明是说谎,即便窥到我离去,也看不到瑞王被刺。"

  "不错,剑奴此次虽有疏忽,也不至于愚蠢若此。"晋王颔首,"她们……要么是胡言乱语,要么是有人主使,且那人已猜到三分实情。"

  昀凰脸色铁青,寒意陡生。

  连她身边之人也被不知不觉地动了手脚,若非动手得早,迟早要坏了大事。

  陈国公,真真是老而弥辣。

  昀凰良久不能言语,冷汗渗出掌心,终究抿唇低头道:"昀凰此番大意,连累了晋王殿下,心中万分愧悔。"晋王凝视她,第一次见这倔傲至极的女子向他低头,却是大有担当,令人反添了几许敬意。

  "公主不必自责,放走此人是剑奴的疏忽,他二人已断腕谢罪。"晋王淡淡的一句话,似冰屑落在昀凰心头,眼前掠过那少年刺客精悍沉默的面容,血淋淋的断腕二字,入耳悚然。

  "除却这一桩,其余倒是大好消息。"晋王不动声色地带开话头,微笑道,"秦齐盟军合攻东乌桓,势如破竹。乌桓人帮了你我大忙,与陈国公精锐大军一场血战,各有折损,裴家军趁势夺取东线,连下乌桓七座城池。护军将军何钺战死,何鉴之以治军荒废之罪,已被罢了兵权。"晋王修长的手指执起白玉羽觞,觞中酒色潋滟,煞是好看,"这杯酒,且恭贺陛下与长公主胜券在握,不出此月,乌桓可灭!"

  昀凰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并不举杯,也无多少快慰神色。

  晋王扬眉看她:"这消息仍不够好?"

  "好,超乎意料得好。"昀凰露出一丝笑容,"你们也瞒得我很好。"

  行宫一夜剧变,凭空杀出东乌桓人,原该遇刺的太子却逃走,刀下冤魂换了瑞王。南秦兵马竟也应对裕如,迅速调转刀刃,直指乌桓——原来是她小觑了人,北齐晋王,早已志不在黄雀,等不得面前挡道的螳螂慢慢捕食。他已是一只爪锐喙利的鹰,展翅欲搏长空,螳螂黄雀都是他口中之食。

  可是少桓呢,她也小觑了他的野心壮志吗?

  昀凰想笑,唇角却只微弱一扬:"不知这一出嫁祸江东,是殿下的妙计,还是敝上所欲?"

  晋王凝视她片刻,坦然道:"若无陛下举兵相助,我必不敢兵行险着;若无乌桓牵制强敌,陛下未必会孤注一掷。"

  陈仓暗度,借刀杀人,原来他二人才是真正的盟友,早已联手设下陷阱,将所有人都蒙骗过去——晋王借骆后杀太子的刀,反夺了瑞王性命;少桓借乌桓之战,将何家葬送阵前;还有谁,谁手里握着谁的刀,谁又是下一个刀下亡魂?

  太子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避祸,坐收渔人之利?身份叵测的诚亲王究竟是敌是友?晋王看似泰然,自己却也置身微妙境地,稍有不慎,便招来极大凶险。而她的生死祸福也与他系在了一处……昀凰眼里变幻的神色,俱都看在晋王眼里。

  她并无惊惧,只是疑惑里流露出淡淡忧虑。

  这真切的忧虑目光已是多少年不曾见过,自母妃去后,似乎再没有人会为他忧虑。

  晋王避开了昀凰的目光,将杯中酒缓缓饮尽,心中方始平静。

  "你已见过诚王,想必知道他的身份。"

  仿佛看穿她的疑虑心思,不待她问,晋王已开口道:"皇叔与父皇同是高氏太后所出,如今父皇贵为至尊,皇叔却形同废人,太后也在行宫幽禁多年。你见过皇叔的脸,很是骇人吧?"

  昀凰默然地点了点头。

  "那是拜皇后骆氏所赐。"晋王淡淡道,"骆后还是骆妃之时,为讨得皇太后欢心,挑起太后与皇后元氏的怨隙。待元皇后抑郁而死,骆妃为后,一心执掌六宫大权,欲取高太后而代之。太后被自己提携之人反噬,败在骆后手里,从此一蹶不振……当时骆后无子,我母妃身份低微,恰又失宠,骆后便强行将我过继了去,再将母妃毒杀。"

  他的语声平静至极。

  昀凰垂眸听着,同样的平静,不曾抬一下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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