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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你在哪里呢?我的仇人?我想,我正在一步步走近你。

  无论你隐身云天之外,还是高踞九霄之上。

  无论这样的寻找需要怎生的历经艰辛,备受磨折,困难重重,迷雾种种。

  我都不会放弃。

  直至终有一日,我,亲手毁灭你。

  为我自己,为,非欢。

  第八十五章 珈蓝

  不知何时,祈繁已悄悄站在她身后,注目屋中那一坐一睡的两人,平日里佻达轻快的表情,此刻沉默而苍凉。

  秦长歌偏头看着他,将他袖子一拉,两人无声绕道,进了后院书房。

  还没坐定祁繁就道:“明姑娘,能治楚兄那药在哪里?我兄弟决定了,要我立即去找。”

  “你什么时候那么心急了?”秦长歌微微一笑,“祁兄,我知道你和容兄,心里都背负着莫大的心事,想要赎罪,只是有些事是急不来的。”

  苦笑着,指了指皓雪轩的方向,祁繁道:“我兄弟罪孽深重,拿一辈子来熬煎也是应该的,想快速治好他并不是为了早日免除内心折磨,明姑娘,你也看得出,楚兄当初中了灭神掌后,强自将掌力下行,以致双腿经脉全部损毁,内元因此一劫,也消散干净,这等重伤,若是从此好生休养,一年四季顺应天时精心侍候,倒也未必性命有虞,可偏偏……偏偏他沦落至衣食无着,风吹霜打,有饱受欺凌,身处恶劣污秽之地,身受风雨寒暑相逼,以致身体衰颓,元气近无,若不是内心坚毅,苦自支撑,他早就……可现在也已是千疮百孔之身,我怕……”

  负手默然,良久秦长歌道:“这些,我比你更清楚,只是能治他的药远在他国,而现在也不是时机,你去寻了也没用,我会在等待的时间里,尽力想法子给他固本调元,这是急也无用的事,且待时机吧。”

  想了想,祁繁还是忍不住,问:“到底是何药?我等或者可以叫人先细细寻访着。”

  “不必”,秦长歌一口拒绝,“时机到了,再说不迟。”

  无奈的轻喟一声,祁繁应了,却突然道:“明姑娘,你是何时到得先皇后身边的?”

  “怎么?”秦长歌转脸,神色平静的微微一笑,“我不是说过么,我原是德妃宫中的,天璧二年,德妃去世,宫人被发往浣衣局各地,先皇后有次无意路过,见我被太监欺凌便收留了我,自此一直在她身侧,蒙她青眼,得她信重――祁兄觉得哪里不对吗?”

  “没有……”祁繁讪讪笑道:“不过随口问一句而已,我是觉得,姑娘虽然年轻,但是举止言行,行事法度,竟依稀是先皇后的当年风范,姑娘真是冰雪聪明,否则也不会短短一年多时日,便尽得皇后真传了。”

  “过奖,”秦长歌道:“皇后会选中我,自然有她的原因,也许,正是因为我在某些性格上投她脾气,令她合意,人总是对自己相似的人别有好感,因之待遇不同这也是个因果,你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祁繁笑应了,秦长歌目注他,知道这个鬼灵精已经有些怀疑她的身份,有绕着弯子试探,只是他自己也觉得太过荒谬,不敢向那个方向想而已,秦长歌重生以来,并为对自己的言行举止做太多的掩饰,祁繁生疑是应该的,原本当初秦长歌只是抱着玩笑的心态,懒得为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废唇舌解释,又怕风声无意泄露,才暂且瞒着祁繁二人,如今出了楚非欢这事,她到决定继续瞒下去了,且不论祁繁,若是容啸天知道面前的便是先皇后,亲眼见着他冤枉逼迫她最信重的人,以他的激烈的性子,天地自容尴尬之下,只怕任何什么理由,也难拦住他自裁了。

  决定将这个话题绕开,秦长歌道:“这些时日下来,该查的事,都应有个结果了吧?”

  “正要和您说。”祁繁苦笑道:“都是些不好的消息,咱们先轻后重慢慢说――第一,孟延元的户帖上的生辰,最初我们是请衙门里交情好的师爷给查的,出来说正是那一日,我不放心,又塞了些银子,请他将户本偷出来看了,结果发现有修改,三改成了五,改的很巧妙,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唔……”秦长歌不动声色,“然后呢?”

  “咱们自然要想法子去查了谁改动了这户帖,可惜师爷说衙门里掌管户帖的人先后换了好几拨,这户帖的改动,又很难确定是登基时便故意改掉的还是后来偷改的,这些曾经接触掌管过户的人,前后跨度数十年,走的走死的死,谁还记得他们的名字?谁知道这么长时间内,到底是谁做的手脚?根本查无可查。”

  “墨迹新旧看不出来吗?”秦长歌抬眼,“如果是后来篡改的,墨迹较新,可以大致推算个时间。”

  “奇就奇在这里,墨迹颜色几乎一致,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师爷第一次才没看出什么改动,孟延元那般大的年纪,户帖也已陈旧,难为作假的人找出那么色泽老旧的墨迹,不过我还是命人给师爷多塞了银子,想问问皇后出事时那年前后负责掌管户帖的人是谁。谁知道根本没有人记得,也是,谁记得一个整日埋首于灰暗旧纸堆里的微末小吏?”

  “如果不想被人认得,那就更没人记得,”秦长歌无所谓的道:“不必查了确认老孟的户帖有假就好,他户帖有假,就能确认萧琛那日的庆寿别有玄机,改日咱们去找老孟谈谈心,我需要他呢——第二件呢?”

  “素帮主的身世。”祁繁再次苦笑,“遵照您的吩咐,咱们首先就查饮雪族,可是咱们的人在冰圈之外足足盘恒了数日,也未曾发现任何一个人,向周围赤河当地人打听,却说饮雪向想来只是传说,往年还能遇见一两个怪异的人出现在冰圈左右,从四年前开始就没人看见过他们的踪迹,有人说他们遭到了灭族,有人说是有仇家寻仇,大开杀戒,幸存的人潜入了冰圈更深处,我们的人也试图进入冰圈,但是没能走多远,就被那彻骨寒气逼退。”

  “四年前……”秦长歌敲敲桌子,有点神思不属的模样,半晌道:“我已经有点谱了,恩,继续,你说坏消息先轻后重,,那么安飞青的情况想必是最糟的消息,死了?”

  钦佩的点点头,祁繁道:“死了——全家都死了。”

  冷笑一声,秦长歌道:“好,好――”

  站起身,她道:“辛苦了,我去找非欢聊聊。”转身走开。

  祁繁立于原地,默默看着她离去,良久,喃喃道:“和先皇后一个德性――什么都闷在肚里,什么都盘算在心,什么杀人放火灭门绝户都别想叫她惊讶,任何人在她面前都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可恨!”

  秦长歌这次来见楚非欢,包子已经从他腿上移到床上,抱着楚非欢雪白的被子,睡得更香。

  看她过来,楚非欢并无太多喜色,只是移动轮椅,亲自为她斟了杯茶。

  秦长歌接茶时,顺手将手指搭上了他的腕脉,不待他闪躲,一触即收,随即安慰的笑道:“非欢,素帮主对你真是尽心,你的身体已有起色,等到寻到药,再站起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淡淡一笑,楚非欢道:“是吗?”却不再说什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低头轻抿,无喜无悲。

  调开眼光,秦长歌面上一抹笑容毫不动摇,内心里却在暗暗叹息,非欢不是容啸天,他素来聪慧敏锐,对自己的身体境况,比任何人都清楚,骗得了谁,也骗不了他。

  那日未免祁容二人自杀,秦长歌说非欢的腿还有希望,其实这话有一大半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避免两人无谓的死亡,姑且留存一个可供追逐的虚妄的希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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