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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这也是潘希年第一次的欧洲之旅,没想到一跑就跑到称得上欧洲最西边的国家。除了阳光、足球、斗牛,弗朗明哥和西班牙其他等一系列零散的、咋看起来毫无联系的名词,她对这个国家几乎没有任何直观的印象。

  车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但眼光还是可以从前窗里照进来,有点无孔不入又无处躲藏的意味。眼看着离老城越来越近,潘希年看着远方城市那高低起伏的轮廓线,正看得入迷,何塞说:“我们先去宾馆,你稍微休息一下吧,我们订了八点的桌子。”

  这晚饭吃得真晚。潘希年不免想。何塞大概是看出来她在想什么,笑着一挥手:“欢迎来到西班牙,从现在请你要适应我们的作息了。其实我觉得九点更好,但是Dr.Fei说你刚到,时差还没倒过来,建议我们早点吃,太可惜了,你知道吗,在巴塞罗纳的第一个夜晚,应该是彻夜不眠的,你只有看过她的夜晚,才会真正爱上她。”

  “为什么?白天不是更好吗?”

  何塞大笑,顺手拍了拍喇叭:“希年,欢迎你来到欧洲夜生活之都!”

  车一路开到老城,停在一栋白色的大房子下面。潘希年一下车,先被那美得惊人的建筑物本身震住了:一楼是精巧的廊柱,稳稳挑起者一眼看上去四五层高的建筑,明明精致的花纹和纹样无处不在,但毫无繁琐和夸张感,相反,显得非常优雅而和谐,下午四五点的阳光染亮白色大理石的墙面,整个建筑本身都像在发光。

  一直到进了大堂登记入住,潘希年发现自己的目光还是很难离开这酒店里的任何一件陈设和装潢,连天花板的吊灯都与众不同。何塞似乎也习惯了这种赞美和惊讶交织的目光,简单告诉她:“这是二十世纪初西班牙建筑师马特内尔的设计,酒店本身就是UNESCO的世界遗产保护建筑了。胡安娜的朋友们要是第一次来巴塞罗纳,她总是推荐这间酒店,非常迷人,不是吗?”

  潘希年点头表示认同,看到这酒店外墙的第一眼,她就已经喜欢上了,这里,也正是这种美振作了潘希年,所有的疲惫和燥热都在瞬间烟消云散,她几乎是迫不及待要看一看她的房间了。

  这间名叫“弗斯特之家”的酒店连走廊都是美的,精巧的细节无处不在。费诺为她挑的房间临街,她一进门就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拉开白色的落地窗户,几乎在同时,巴塞罗纳老城的风情,尽入眼底。

  送她进屋之后,何塞就先离开了,留潘希年一个人略作梳洗和整理。她冲了个澡,一扫长途旅行的困顿,换上一身轻便的浅色连衣裙,以抵御夏天伊比亚半岛那过于璀璨热情的阳光。

  就算是吹头发的时候,她也舍不得离开窗前,几乎是贪婪地看着视线所能到达的最远处,看不出年岁但美得永不过时的建筑触目可及,各种缤纷而充满想象力的颜色一个个撞进视线来,她推开窗,听马路上人声鼎沸,这才依稀明白,为什么费诺在信里写着,“我想你看看这个城市”。

  梳好头之后,她下楼去和何塞碰头。后者正坐在大厅那酒红绒面的长沙发上上网。直到潘希年走到面前,他才看见她纤细的足腕,才收起手机抬头,眼底闪过一抹清清楚楚的惊艳之色:“哦,你动作真快。”

  “不想让你们久等。现在快六点了,不会太晚吧?”

  “不会。刚才胡安娜还打电话来确定你是不是到了。他们开会开完了,正在从会场过来,时间还早,打算先去兰布拉大街坐一坐,好不好?”

  “我第一次来……”

  何塞站起来领着潘希年往酒店大门走:“就是第一次来,才一定要去那里。有人说过‘如果这世上有一条路永不到头,就应该是兰布拉’,其实走过去也不远,不过还是开车吧,希望我们能找到停车的地方。”

  谁知道这话一语中的。过去的路上碰见堵车不说,好不容易顺着滚滚车流到了目的地,又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停车,不得不开出几条街再走回来。潘希年跟着何塞一起走街串巷,老城的街道就像是迷宫,下一个路口毫无预兆地出现在眼前,接着柳暗花明,熙攘的人流仿佛是魔法一般,陡然出现在眼前。

  七月的巴塞罗纳,六七点钟仍然是天光大亮,看不到一点夜晚即将来临的兆头。而兰布拉大街简直像一个巨大的露天游乐场,各种音乐声汇成一片,露天酒吧和咖啡座沿着街道两旁巨大的遮阴树摆成一线,完全不见首尾,街头艺人们也是各逞其长,到处都是人,但无论是站定的还是移动着的,每个人脸上都是自在愉快的笑容。

  潘希年早就一身是汗,紧紧跟在何塞身后,提高声音问:“他们在哪里?”

  何塞给出了一个西班牙语的单词,大概是餐厅或是咖啡店的名字,潘希年听不懂,又问:“你说什么?”

  “他们在路的那一头,靠海的一边。”

  不同于潘希年的左顾右盼,到了此地的何塞简直是如入自家庭院,悠闲自得得要命。他时不时停下和潘希年一起看一场街头艺人的演出,或是在街边的老甜食店给她买一只柠檬味道的冰淇淋,他似乎熟悉这条街道的一切,热爱它的一切,也知道它所有的故事。

  这条大街本来就长,加上何塞的地主之谊十二分地尽责,潘希年越发觉得这条路果然永远也走不到头。但眼前所见的这一事一物都充满了无限的欢喜和活力,渐渐地,她的脚步也放慢了下来,察觉到这一点的何塞对此看起来异常赞赏,笑着说:“这就对了,希年,你应该享受巴塞罗纳的节奏,别着急,这就是生活的一部分。”

  不足一公里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大半个小时,等潘希年感受到迎面而来的海风吹过汗湿的衣服,不由得重重吐出口气,都还没来得及说话,何塞就指着一个方向说:“看,他们已经到了。”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潘希年望了过去——不管有多少人在一起,她总是能第一眼就见到费诺。他黑了,似乎瘦了一点,头发倒是短了,配浅色的短袖衬衣和长裤,整个人反而被夕阳镀得金绒绒的;他坐在那里,和她所不认识的人聊天,对方不知道说起一个什么有趣的话题,一桌的人都笑了,费诺也不例外,撑着额头,眼角和嘴角都是毫无掩饰的轻松笑意。

  起先谁也没注意到潘希年和何塞的到来,直到何塞挥手大声叫胡安娜的名字,费诺一听到声音,也在同一时刻,转过了头。

  上一次两个人在一起是不到一个月之前,这也并不是他们分开最长久的时光,但此时此地再见,是横跨整片欧亚大陆之后的相逢,虽说只要十二个小时的万米高空飞行,但已经千山万水越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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