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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程朗说得郑重,潘希年听完,亦是同样认真地答应:“我一定会。”

  “先不要着急着答应,真的事到临头了,能想起来,就算是我这些话没白说了。”程朗挥挥手,“你们继续说吧,说清楚摊开了拉到。我上楼睡了。”

  等客厅里又一次变回两个人,潘希年才觉得已经再没有谈论费诺的力气了。她倒回沙发上,低头沉思,而纪晓彤看她这样,也收住了话端:“今晚说的已经太多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想你也明白我,还有程朗,今天晚上和你说这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希年,不要急,也不要害怕,耐心再等一等,给自己点时间,也给费诺点时间。”

  指着茶几上的果盘,纪晓彤又说:“希年,我一直觉得费诺像山竹这种水果,,外表是坚硬的,但一旦打开,内里却柔软而甜美。对了,你听说过那句话吗,人生的一切智慧,都蕴含在‘希望’和‘等待’之中。”

  “希望……等待……”在心中反复默念几次这两个词之后,潘希年的眼睛又一次被点亮了,仿佛有最美丽的宝石蕴藏其中,“晓彤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

  纪晓彤弯下腰来抱了抱她:“傻孩子,你和非农都是身在局里久了,又只看得见对方,看不见自己,一时都迷路了而已。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局外人,要是这个时候再袖手旁观,那就太说不过去了。希年,你要知道,无论是我们,还是费诺,都希望你得到真正的幸福。”

  “嗯……”

  纪晓彤和程朗的那一席话,好像寒冬二九天的一盆冷水,彻底地浇醒了潘希年。再回想这几年来费诺的种种举动,当初那些并不明白的迷茫也都渐渐清晰起来。每一件事,费诺的每一个举动,此时也都找到了因由——当初的自己被过久的追逐和单方面的绝望迷住了眼睛,竟把一切指向了相反的答案,现在想想,是多么可笑。

  幸好,她已经知道了答案。

  幸好,一切还不太迟。

  幸好,他们都没有放弃彼此。

  尽管知道了一切,潘希年并没有急着找到费诺去证实什么,相反,他们的相处仿佛回到最初的时候,平静怡然——潘希年时不时回家吃饭,和费诺心平气和地说一说彼此的近况,不知不觉就是一个下午。费诺对这样的变化至少在表面上没有任何异议,但潘希年发现,当自己也平静下来之后,才能感觉到费诺也会常常悄然凝视自己,又在自己有所察觉后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正如当年她所做的一样;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融洽温暖,但又有什么是不同的,那些最细微处的细节被潘希年越来越多地捕捉到,她也不说,就这样平静又满足地等待与希望。

  接下来的这个学期,潘希年和费诺也都忙碌起来,费诺长时间地不在学校,而潘希年选了十多门课,每天穿梭在各个教学楼和不同的自习室里。尽管这样忙碌,尽管和费诺见面的机会少了,但潘希年又是安定的,她知道自己一步步脱离往昔那个柔软、固执、愤怒的“小女孩”茧,逐渐成长,也必然有羽化的一天。

  暑假时她找了一份市博物馆的实习工作,也答应费诺搬回家而不是像上个暑假那样住校,在工作开始之前,费诺先一步去了西班牙,参加一个学术会议,顺便回德国看望导师和朋友,半个月后回来。

  一切分明朝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前进着,潘希年一边工作,一边等待费诺回来的日子,但就在费诺抵达西班牙没几天,她收到一封信,其中除了费诺亲笔写的信件,还有一张西班牙语的信件,以及一张往返机票的预定信。

  信上写的是——

  希年:

  我在西班牙遇见博士时的同窗,她新近安定下来,对方竟然是你父亲的学生以及我久违的师兄。他们听说你现在独自一人在国内,极力邀请你来西班牙一游,以让他们有机会一尽地主之谊。

  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在巴塞罗纳会和(我想你看看这个城市),也许在马德里稍作停留,然后直接南下安达卢西亚——这将是我们最终的目的地。这一程里我的朋友Tunan会一路同行,他们都是很有趣的朋友,我很想介绍你给他们认识。

  当年我初次来西班牙时,曾在塞维利亚和格兰纳达停留过一周,种种美妙的回忆至今想起依然愉快,如今旧地重游在即,希望你也在这里;而亲眼游历白城和赭城,相信也必然会让你留下美好的回忆。

  你的护照还是在书房的老地方,钥匙的位置也不变,随信附上的是杭兄为你写的邀请函,签证需要的其他证明亦先行寄到大使馆。另有机票预定信一封,如果最终出发的日期有变化,上面也有联系方式。

  现在正是西班牙的初夏,白昼渐长黑夜渐短,而酷夏八月尚未来临,依然是值得前来的好季节。我曾答应你回国之后一起出门度假,现在临时改变目的地,希望不会让你觉得太过仓促和意外。

  我们都期盼着你的到来。

  祝好。

  费诺

  Chapter 19 Into the West

  向西

  一下飞机,热辣辣的眼光立刻热情地吻住了每一个的脸。

  现在还是本地时间的下午,在国内却已经是半夜,时差和长时间的旅行让潘希年难免有些疲惫,但比起来即将见到费诺的愉悦和期盼之前,这点疲惫又不算什么了。她振作起精神,按照指示牌上的标记,顺利地出关取行李,然后推着行李车,走到了接机大厅。

  出口处围了很多人,各种肤色的面孔都有,潘希年在过来之前已经知道费诺这天下午有个研讨会,来接她的是费诺那个西班牙同学的弟弟,正踮着脚四处张望,一块写着她名字的白板跳入了眼帘。

  对方看见她朝着自己走过来,也是双眼一亮,热情地挥起手来。那是一个相当高挑的西班牙青年,有着一双烟绿色的眼睛,深褐近于黑的长发扎在脑后,面部轮廓深刻分明,是典型的英俊拉丁男人的长相。

  他用带着轻微口音的英语问她:“嗨,你是希年吗?”他无论是哪个字都发不准,听起来像“SI NAN”。

  潘希年笑了,朝他伸出手来:“我是希年。谢谢你来接我。”

  他自我介绍说叫何塞,是胡安娜的弟弟,在萨拉曼卡大学念生物学,正逢学校放暑假,所以回了家,被大姐派出来接她。

  西班牙男人热情殷切起来有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何塞又是个健谈的年轻人,说起自己的家乡来更是滔滔不绝,恨不得在从机场到宾馆的路上一股脑地把这个美丽的城市向潘希年说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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