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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我有话想和你说,就请淑如姐回家一晚。她走的时候是七点,现在几点了?”

  “九点不到。”费诺不动声色地牵着她的手到饭桌边坐下。菜早就凉了,倒是厨房里的汤煲里汤还热的,费诺把菜送进微波炉里热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和潘希年盛了汤,端到她后前后又把汤勺塞进她手里:“小心烫。”

  “费诺……”潘希年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我知道你有话要说,我也有话想和你说,不过先吃饭,我是饿了。”

  这顿饭吃得消无声息,潘希年明显的食不下咽,勉强着自己喝了一碗汤,吃了小半碗就放了筷子,直直地“盯着”费诺,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得这样专注,费诺吃到一半,也还是放下碗筷。这样轻微地声音都让潘希年受惊似的一颤,又喊了一声:“费诺。”

  “今天下午我是和公安在一起……”

  他刚开了个头,潘希年已经把话抢了过来:“你出差的那几天里有警察上门来,问我,还有淑如姐她们一些奇怪地问题……是不是潘行做了什么,给你惹了麻烦?”

  “麻烦倒是说不上。不要紧,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费诺的语气很和缓,语速也不快,倒更像是在安抚潘希年,“我猜想他们应该也是先找过你,可能还建议你不要告诉我他们来过。希年,你做得很对。”

  潘希年依旧脸色发白,但已不再惊慌,眉眼间蓦然闪现出固执来,像是一下子回到刚刚来到费诺家的样子:“他们是要我不告诉你,但是我没在电话里说起的原因不是这个。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想我可以处理好的。潘行说的都是谎话,而我都是在说真话,难道假的还会变成真的吗?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呢?”

  “这个也是我想说的。如果还有人要找你,无论他们问你什么,也不要因为觉得可能能帮上我而去遮掩,更不要说谎。希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诚实。”

  “我没有说谎。”她又咬一咬嘴唇,坚定地说。

  明知道她看不见,费诺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接着说下去:“下午的时候警察来找过我,一是为了你的安全,二是为你父母留下的遗产。我之所以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这件事,是想着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健康,情绪也不稳定,可以做再等一等。但是今天的事情提醒了我,我想还是应该先告诉你。”

  “费诺,我、我不知道警察和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潘行瞎说诬告你什么,这件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什么……你知道,你知道我……”

  眼看着她着急起来,费诺伸出手来拍了拍她搁在餐桌上握成一团的右手:“我知道。希年,先听我说完。”

  等她情绪上稍加稳定了,费诺继续说下去:“徐侃之和段杰斌,这两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徐叔叔和段叔叔……他们怎么了?”

  “他们分别是你爸爸的会计师和律师。半年前的那场意外,你服吗没有来得及留任何遗嘱,所以我只处理了他们的后事,所有财产的处理,都是由他们两个人在第三方的公证下完成的,你是财产的唯一继承人,相关的文件也都在他们那里,等你手术之后,他们会和你当面交接。另外就是,潘老师他们还留下一笔保险,受益人也是你,但是这项金额也需要等你的身体情况允许了,再亲自去保险公司处理一切手续。因为这个案子的缘故,我需要他们出具财产方面的证明,所以会约他们在近期过来一趟,到时候你也应该见见他们。好了,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情。”

  沉默良久之后,潘希年还是一言未发,看起来是完全没有消化费诺之前那番话的意思。费诺知道她素来是个聪明的孩子,明白他这些话无非是个时间问题,也不催,默默端起吃了一半的饭碗,又吃起饭来。

  “他们是不是留下了很多钱,所以潘行他们才这么热心地想要‘照顾’我,才这么亟不可待地要把脏水往你身上泼?”

  “不少。你不该这么说他,他毕竟是你的长辈,而且这件事情我也有责任,我应该更早地和你把这些事交代清楚,这样或许就能避免误会了。”

  “误会?”潘希年冷笑了一下,“他对你做这些事情,只是误会?我眼睛是瞎了,但脑子没瞎,心也没瞎。费诺,他这么对你,你怎么还替他开脱呢?”

  潘希年问得尖锐,费诺却不答——他自然不会天真以为潘行的这一举动全然是出于对潘希年的爱护,抑或是公义。但在潘希年面前,却还是下意思地为她的亲人、同时也是潘越的亲人寻找一个哪怕看起来稍稍冠冕堂皇一些的理由。但是当潘希年这样直接地问出来,他竟然一时之间找不出应答的话来,或者连他也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是因为不愿伤潘希年的心,尽力把这世上的荆棘替她挡掉一些,还是仅仅只是成年人的圆滑罢了。

  费诺的沉默让潘希年失了方寸。她害怕自己话刺伤他,又不知不觉放软了语气,瑟瑟想找费诺的手,寻求一点支撑:“你不要生气,我是在气我自己,在气潘行,我一点用也没有,一直都在拖累你,给你找麻烦,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伤害你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除了你……他们却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她分明有了哭腔,又强迫自己克制,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忍得眼眶都红了。眼看她这样焦急地解释着、诉说着,手也在不懈地寻找着,费诺忽然觉得自这个下午起就紧紧绷住一刻也没松开的神经放松了,他回到家,家人就在身边,一切都是好的,暂时什么都不必去想。

  明知道这样做可能是危险地,费诺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因为焦虑冷得像冰,颤抖得像寒风中的柳条,他耐心地等她冷静下来,才说:“别说了,我也已经说过了,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谢谢你。”

  潘希年露出怔忡的神色,垂下双眼,继而低下头。长发遮住她的脸庞,也遮住一切表情,只是在很久之后,才轻之又轻地抽回手,如同在畏惧着什么。

  那个时候他们谁也不知道,恰是近在咫尺,反而愈发让人如履薄冰。

  潘越夫妇的会计师和律师准备好材料赶到T市,又是一个礼拜之后的事情了。。期间公安局又去了几次费诺家,也去过学校,除了报案的潘行一家的证词,其他所有人的证词显示都是站在对费诺极其有利的一方,而等到律师和会计师的材料送到,这场不大不小的真可算“闹剧”的风波也就尘埃落定了。

  那一天费诺去公安局签字结案,负责案件的公安表示费诺有权控告潘行对他名誉上的伤害,在费诺谢绝之后,对方又说,如果他本人不愿出面,可以有潘希年委托律师提起控诉,但这个提议依然被费诺婉言拒绝了。

  事情的最终处理结果被程朗知道了,气得要命,说了一大通“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费诺倒是也不辩解,等他说完,才说:“你说到哪里去了,这连‘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都算不上,钱什么的本来就不是我的,哪里有什么危墙?”

  “你是在外面待太久了,以为钱财清楚就等于一切都交割清楚?两码事!你真是要从这件事情里找个教训,不管钱是谁的,总归钱是在那里,潘老师的这个亲戚这次没算计到,你就以为他们会这么死心?下次还不知道会做什么龌龊事。你现在和希年又住在一起,他们要是真的黑了心,谁晓得会罗织什么给你。反正这次就这么放过他们,不给点教训给他们吃吃,你别以为他们会感激你放过一马,不得寸进尺,我看就很不错了。”

  费诺对此不以为意:“我也没指望他们感激我。只是打官司什么的太耗时耗力,我没这个精力和时间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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