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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大丈夫能屈能伸,偶尔一次屈服不算是失败,屡败屡战,才能赢得最后的胜利。”

  童童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妈妈真正想对我说的话是什么?”

  “我们回去跟你爸爸道歉。”

  “啊?”

  “妈妈没带钱出来,”江紫末沮丧地说。

  童童也顿时消沉了,鄙视地看着母亲,“早说嘛!”

  然后丢下母亲,很识时务地往回走,看样子是去投靠父亲了。

  江紫末无奈地跺跺脚,彻底看清了这小叛逆的真面目。

  于是,离家出走不到十分钟,江紫末和已背叛她的小同盟军又站在了家门口。小惠开门后,童自辉看着他们俩,仿佛早知道他们会马上回来似的,淡淡地讥笑到:“这么快就吃好了?”

  原本想道歉,并已为此打了许多腹稿的江紫末听到这句话,又被挑拔起了怒火。

  童童已奔向餐桌,童自辉对悔悟的儿子表示欢迎,把童童的碗递给小惠,“饭冷了,重新盛一碗来。”

  江紫末见这一幕更加下不来台,气鼓鼓地走到客厅,打开电视机,把声音开到最大,震耳欲聋。

  其间小惠来过客厅,并给她盛了一份饭菜端来,她没再回餐厅,端着自己的碗静静地坐在紫末旁边吃饭。

  江紫末多少获得了一点安慰,瞥了一眼小惠,也许是看多了的原因,她脸上的那块印记已不若最初那么吓人了。

  “小惠,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她问。

  小惠扒了一口饭,摇摇头,“我不知道,亲戚说童先生去乡下找人,见了我,就把我带来了。”

  说了等于没说,江紫末想。

  小惠见紫末没有答话,看看左右无人,便朝紫末坐近了一点,小声说道:“这次回乡下,我听亲戚们说,城里人找保姆专找丑的,是为了家庭和睦。”

  江紫末“哧”一声笑出来,小惠也傻笑起来。

  开心归开心,江紫末可不信童自辉那么冷漠的人会想到这一层去,大概就是不想费心思,随便挑了一个踏实能做事的。

  想到此,她看着面前的饭更没了胃口。父子俩吃完饭便进了书房,一个工作,一个写作业,没有人来过问她饿不饿。

  苦肉计没有效用。江紫末洗过澡后便要躲回卧室。

  经过书房,门照旧虚掩着,站在门口可以瞥见童自辉坐在椅子上,对站在面前的童童说着什么。

  江紫末见状放轻脚步,贴门站稳。

  “童童,你今天对同学说,你会对她们负责任,”童自辉神色凝重地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是错的。”

  童童不解地摇摇头。

  “一个成年人都难以承担起的东西,你都不能自食其力,又怎么做得到?”童自辉温言责备道,“负责任不是你在电视剧里看到的,娶了一个人就算是负责了,真正的做到给另一个人安稳无忧的生活,真正做到给予她所要的快乐,给予她所要的幸福——现在我跟你说再多,你可能也不懂,既然连我的话都没办法真正理解,你又能为别人做什么呢?”

  童童不语,但神情显然是有些不服气,可也没有大胆到顶嘴。

  “更何况——”童自辉顿了顿又说,“许一个很多年后才能兑现的承诺,那是很轻浮的人才会做的事,因为人生是充满变数的,你永远不能预知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

  “轻浮?”童童抓住了关键字,“是什么?”

  “就是像你这样,轻率地对别人许诺。”

  “那样不好吗?”

  童自辉点头。

  “那我不要做那样的人,”童童终于明白了道理,并学他父亲抿紧唇,状似在反省了。

  童自辉用深思的目光盯着儿子,良久,摸着他的头,重重地叹了口气,“童童,你太小,所以不知道做一个从不叫人失望,或一个总是失望却永远坚持的人有多么难。”

  门外的江紫末心似猛地往下一跌,这样的语气,疲累而又无奈的,总不像是由冷漠得不近人情的童自辉口中说出来。

  是什么让他感到力不从心,甚至有埋怨的情绪?

  她想不明白,也没有惊动他们,悄然回到卧室。窗户忘了关,清冷的风一阵阵扑向她,真正有些秋天的意味了。

  江紫末向来不擅长应付纷杂繁复的情绪,更不会感伤,只在窗前站了一会儿,便关上窗户,回到床上睡了。

  半夜,她又饿醒了。敌不过困意,腹中却饥肠辘辘,似乎哪一种生理需求都不能忽略。痛苦地挣扎了许久,她终是离开了床,在黑暗中摸索到厨房。

  厨房的墙壁上有盏小灯幽幽亮着,那是为了半夜起床找水喝的人预备的。

  江紫末双眼朦胧着走到厨房门边,酒柜前的高凳上已经坐了个人,是童自辉,他看起来像是还没有睡过,柔和黯淡的灯光照着他的脸,双眼略微发红,嘴唇边已长出细密的新胡茬。

  一个自斟自饮,尤其寂寞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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