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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一


  眼睛忽然一酸,说不伤心是假的,但我不敢表露出来,怕顾持钧不好受。自己难受无所谓,不能让喜欢的人也受这份罪。他家境优越,从小到大都没为钱发过愁,现在为了解约才动用了我家的房子,以他对我的维护,此时绝对比我更难过。钱之一事,没遇到难题不说,遇到了才知道窘迫和无奈。

  我推着他往外走,笑说:“好啦好啦,没啥好看的,去会计事务所吧。”顾持钧的资产都是专门的会计事务所打理,解约的事情他们一并负责。他应该是从瑞士回国就在准备解约,只是违约金数额实在太大,而他的各类资产也庞杂,准备各种文件都花了很久,且不说公司那边可能还会刁难,结果拖延到了现在。

  在会计事务所花了半天时间,终于把我家房子交割完毕。同时我才知道顾持钧本不会被违约金逼到这个份儿上。他在电影圈的这些年,是赚了不少钱,但也捐出去了大概三分之一。比如我现在才知道,他原来还是一个著名慈善基金的长期捐款人,用于帮助患白血病的儿童。

  离开的时候,顾持钧一直不语,在电梯里他抱着我,跟我额头相抵,脸颊轻轻蹭着,气氛异常缠绵。

  没想到的是,没过两天,林晋修就找到我,直接当着老师和同学的面,把正在布置活动的我从阶梯教室里拎出去,磨着牙阴着脸说:“你发疯了?那是你爸留给你的房子!”

  好吧,我也没指望瞒着他。“那曾经是我家的房子,现在是贵公司的财产了,”我轻松地微笑,“没什么大不了。”

  “还装?!”林晋修面如冰雪,“对你来说真的就是一套房子?是你的全部了!你以为你爸还给你剩下什么?”

  我要努力深呼吸才能按捺住心头的情绪。“顾持钧付出的远比我多,我做的不值一提,”我静了半晌,随即轻轻摇头,“总之,我绝对不能让他一无所有,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这样才公平。我回去做事了。”

  学院的校庆活动如期展开,金像奖颁奖典礼也如期召开。顾持钧虽然已经解约,但提名出来的时候,他的合同还在电影公司,所以自然要出席金像奖颁奖典礼。我也觉得有始有终的收场才堪称完美。

  第二天是个美好的周末,我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在电视上看了现场直播。直播的是MAX旗下的娱乐台,红地毯、闪光灯,剧组轮番出场,我还看到了沈钦言。他所在的剧组的电影虽然还没完全公映,但并不妨碍先做好先前的造势工作。

  《约法三章》作为压轴剧组,最后才出现在红地毯上,顾持钧一身白色的礼服,英俊挺拔。顾持钧之前跟我说过,这次的两个奖项绝对落不到他的头上,他去参加活动,不过是去履行在公司的最后一份义务罢了。

  仪式很快开始,给他颁奖的是个著名的导演和上一届的最佳编剧奖得主,两个人的台词也相当有趣,一唱一和。“哎呀,今天晚上将会出现金像奖有史以来最大的惊喜之一。”

  “本年度的最佳编剧获奖者大家都很熟悉,他曾经是金像奖最年轻的影帝之一,在两年前也曾经站在这个颁奖台,拿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奖,真是让人佩服。”

  “依我看,其他编剧一定恨死他,长得帅演技好已经够幸运了,居然还跟他们抢饭碗。”

  “我想大家已经猜到他是谁了。”偌大的剧场里已经有人叫出了“顾持钧”的名字。“对,《约法三章》,顾持钧。让我们有请这位集编剧、演员于一身的天才上台领奖。”宣布获奖名单的那一刻,全场掌声雷动。从提名开始,镜头大半时间都切在顾持钧脸上,摄影还真是周到,给了特写。

  他始终保持了微笑,非常愉快,接过奖杯的时候,他真诚地接部就班地感谢了一大堆人,他说:“一部电影是不是成功,往往跟题材的关系不大,而是看你怎么执行。《约法三章》剧组是个非常优秀的剧组,能把构想变成现实。我感谢他们。”

  随后,金像奖组委会、导演制片,然后是支持他的影迷等都被他提到,是他一直以来的滴水不漏的风格。我想,坐在大剧院里很多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他要退出电影圈的事,主持人完全无视时间限制,特别让他再说上几句。

  他对着镜头和亿万观众微笑,眼神真挚,“无论我拿下多少奖项,这种荣誉都不是我一个人的。对我来说,人生真正的意义,来自于用真切的感情,研究这个世界,也来自于我所爱的人,爱我的电影。成为演员,是我的幸运,从事电影行业十二年,许许多多的经历让我永生难忘,打开了我的灵魂。我想,在数十年后,我可以指着荧幕,骄傲地对我的孙子说:‘你的爷爷曾经是一名电影人。’”全场掌声雷动。他眸子里有光,在亿万观众前微微一笑。我知道他真心微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也清楚他刚刚说的这番话发自肺腑,不是演技。

  我莞尔,是真的为他高兴,下一秒,眼眶酸涩难当。他用的词是“曾经”。这也是他最后一次站在这个舞台上,领取那尊小金人了。只是笑着笑着就那么难过,眼前模糊得已经没办法再看下去了,我歪在抱枕上。电视里陆陆续续地有声音传来,最重的奖总是留在最后,我总算等到了最佳导演奖的揭晓。得奖的不是我母亲而是邹小卿。镜头转到我很久不见的母亲脸上,虽然奖项旁落,她丝毫不见失落,只是笑着转过头,和邹小卿握了握手。

  顾持钧很晚才回来,那时候我正披着毛毯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他之前和我通报过,颁奖后有通宵酒会,他不会在那里待上一个晚上,但肯定也要晚归,我就用这段时间画了张贺卡放在茶几上。迷迷糊糊觉得沙发一重,睁开眼睛,只看到顾持钧坐在我旁边,礼服扔在地下,只余一件白衬衣,墨色的领结扯开挂在脖子上,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脸。他显然喝了不少酒,脸色发红,薄有醉意。见我醒了,他也不说话,只一笑,俯下身来跟我交换了一个吻。他唇舌间酒意甚浓,我推推他,“去洗澡。醒酒药就在茶几上。”

  他干脆整个人压住我,隔着被子,小孩子一样嘟囔道:“嫌弃我吗?”亏得他还有力气闹,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不敢。”他随即抱我回到卧室,把我放在床上俯下身缠绵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低低地笑了,“为了不让老婆嫌弃我,我去洗澡。”

  他片刻后回来了,带来沐浴后的香气,我只觉得身边一暖,被他树袋熊一样抱在了怀里。“谢谢。”他贴着我的耳朵轻语。

  “什么?”

  “为了很多事情……”他气息缠绵,“比如,你的贺卡。”

  我的手攀上他的腰,真的睡了过去。

  我是被电话吵醒的。醒来觉得天光未明,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过早上七点半,时间实在太早。艰难地搬开顾持钧缠在我腰上的胳膊,又把他压在我肩膀颈窝的头挪开,这么一番动作他都没醒,可见他昨晚实在醉得厉害。

  我探出身子去接电话,刚说了一句“喂”,那边忽然安静了一瞬,我倦意浓浓地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的确是市内的号码。知道家里这部私人电话机的人极其少,只有顾持钧的家人和公司里的寥寥几个人,都很清楚我和他的关系。我担心是有要紧的事情,打起精神说:“哪位?”

  那边又很快嘈杂起来,我听到很细却很突兀的声音响起,“是女人接的电话,”一愣,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另一个清晰的从未听过的女声在耳边炸开,“我找顾持钧先生。”

  “他正在睡觉,你可以晚一点打过来。”我还没睡醒,茫然应了一句。

  那边忽然静了一瞬,“我是《星报》的记者,你是不是正在跟顾持钧交往?”

  大脑轰然一响,所有的困倦不翼而飞,理智逻辑统统回来,迅速分析这通电话,得到一个结论:出事了。“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电话号码的?!”

  “既然没否认的话,那就是承认了。那你必定是顾持钧的女友了?”

  “啊……”

  “那么,顾持钧为了你息影的事也是真的了?”

  “什么?”我彻底慌了手脚。一只手从我肩上越过,挂了电话。

  我仓皇地回头看他,顾持钧也醒了,脸色不好,我知道那并不是因为宿醉的关系。我头昏脑涨,心情又紧张,“记者怎么会知道家里的电话?她听到我说话,问我是不是在跟你交往,我没反应过来,让她抓到把柄了……”

  “没事,别紧张,我先问问。”顾持钧沉声开口,揽过我抱在怀里,要伸手拿电话,整个房间都有声音。这次不光是座机,我的手机、顾持钧的手机都在玩命地响。我跟他对视一眼,分别去抓电话。打电话找我的是韦姗,她在那边哇哇大叫,“我说许真!照片上那个女人是不是你?”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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