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65)_叶听雨

六十五

　　猪肝气得双目带血："你为什么不打死他？为什么不把他打死？为什么不打？"

　　朱自强苦笑道："他不顾兄弟之情，难道我也要跟他一样当畜生吗？"

　　猪肝冷笑道："对付畜生就用畜生的办法！你放心，等妈的后事完了，我早晚要他好看！我要让他连本带利地吐出来！"

　　朱自强瞪着他，冷冷地说："你比他好得了多少吗？如果不是你逃了，老妈用得着到县城去吃苦受累吗？用得着住那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吗？老妈的病就是苦的、累的！猪脑壳也是爸妈的儿子，那钱本来也有他的一份，虽然不管妈，可是你去找他又能怎么样？打他一顿，把他打死了还不是得偿命？二哥，妈妈的死，咱们都有责任，我没有照顾好她老人家……唉！"

　　灵堂搭好，前来吊丧的人就多了起来。因为钱不够，兄弟俩合计着弄了几大锅豆花，二百斤玉米面，但是坚决不收礼。来的人不乐意了，你不收礼办什么丧事？

　　朱自强解释道："大家来帮忙就是最大的人情，我们不收礼是不想大家破费，也不想落个卖人的骂名。"

　　尽管如此，还是有些老交情不顾兄弟俩的推辞强行把钱塞到手里，或者扔到脚下，这让朱自强哭笑不得--得了，收吧！

　　既然开始收礼金，那伙食就得改善。请了两个人记账，再把收到的钱一股脑儿交给胡明红。现在胡明红已经是狗街出了名的胡大总管，专管红白事，哪家有事就有他，在狗街现在是人缘最好的一个。

　　朱自强初中毕业的时候，胡明红找了个跟他一样姓胡的老师，那婆娘长得又矮又胖，还满脸的雀斑，从长相上来说倒是委屈胡明红了，可两口子挺恩爱的，去年生下个胖儿子，取名胡自强，就是希望儿子像朱自强一样。

　　"胡哥，多少钱办多大事儿，别想着节约，也别怕太简朴，我们兄弟对得起良心就行了！"朱自强的交代很简单，收多少钱就办多少事儿。

　　胡明红感慨啊，这兄弟俩虽然年轻，可是有骨气。见惯了打着红白喜事大肆搜刮地皮的人家，胡明红一个劲儿地拍胸脯："你放心！有我在，一文钱也错不了！"

　　武家的人断断续续地来了，三十元、五十元不等，跟乡里来赶礼的比起来算是较高的。有几人看看左右，实在是没什么帮得上的，只好偷偷溜了，要不就是寻两三个人下棋、打麻将。朱自强也懒得去管，只是看到他们肆无忌惮地娱乐，心里实在是不好受。

　　猪肝跪在朱自强的身边，看着清瘦的弟弟，嘴里淡漠地说："老三，你变了！"

　　朱自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心里却有些奇怪：什么变了？你差不多三年没见我，当然变了！

　　猪肝道："你变得让人觉得好欺负了，变成了君子，你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坏心思。你原来不是这样的，小时候谁要是欺负你，你都会笑眯眯地报复;现在的你不是我记忆中的猪尾巴了！老三，恶人自有恶人磨！你读的书多，我不晓得你怎么想。但是我觉得，这世界上从来就是弱肉强食，谁有本事谁就不吃亏，你明白吗？"

　　朱自强微笑着，用手指指自己的脑门儿："这里，二哥，记住了，你吃亏在什么地方？现在我凭什么凶？凭自己能打吗？我能打赢三五个，可是打了以后怎么办？我没钱！人家告我，我就得坐牢。二哥，欺负人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打打杀杀并非聪明人所为。"

　　猪肝愕然地看着朱自强，急忙点头道："这才是我弟！老三，你放心，等妈的丧事一完，我就到县城买猪杀，供你上大学！"

　　朱自强点点头："你放心，我一进大学就会去找点事儿做，你只要供我第一年就可以了。二哥，记住我的话，这世上人心最可怕，人心叵测，别轻易相信别人。还有，人最厉害的是头脑，一定要学会动脑筋，不要指望用拳头去征服别人。"

　　猪肝笑道："这个我明白，要吃人家的还要打狗日的，完了给他颗糖，再用烟头去烫孙子的。"

　　朱自强也笑道："是这个道理，我听洛永说你这两年在桃源村里混得不错？"

　　猪肝得意地说道："那是当然。我现在手下有四五十号人，有长筒火药枪十把，大关刀几十把。我带着他们打了附近的好几个村子。"

　　朱自强苦笑道："二哥，你这不是无聊透顶吗？"

　　猪肝瞪眼道："什么叫无聊？我是带着人去抢煤炭和铜矿！二哥不是吹的，再有三五年，我可以弄几十万！"

　　朱自强有些怀疑他说的真假："说你能打我相信，但是要让那些人信服你，我实在是找不到理由。"

　　猪肝嘿嘿笑道："兄弟，这你就没见识了。村民最讲义气，比的就是气势。决不当软蛋！他们中间没有胆小鬼，就算死也不会眨眼！"

　　朱自强摇头笑道："呵呵，弄不懂你说的这些人。那你一直都在杀牛吗？"

　　猪肝道："杀啊。他祖宗的，杀牛好玩儿，比杀猪好玩儿，特别是刮牛皮。啧啧，那刀法要是整好了，简直是出神入化！"

　　正在这个时候，狗街派出所的两位民警走进了灵堂。朱自强心里一惊，暗道不好。果然，其中一人严肃地对两人道："两位原谅了！关键是人家逼得急，我们也没办法，朱自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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