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谱(64)_叶听雨

六十四

　　朱自强听到这话就想起了自己的亲哥哥--猪脑壳。这可是事实啊！就发生在自己家里、自己身上的事实。

　　朱自强点点头，他的思想被老头带动起来，陷入到一种迷雾里。老头说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听起来总有点似是而非的感觉，可是偏偏找不出什么可反驳的理由。这老头还真有点儿意思。

　　两人谈话差不多过了两个小时。猪肝冲进来的时候，朱自强正锁着眉头极力消化老头的话。

　　"妈……我的妈呀！我的妈！你为啥就走掉了呀……"猪肝跪在五花肉的脚后位置大放悲声。这里有朱自强点上的香蜡，还有几团烧卷了的纸钱。后面陆续进来几个狗街的街坊，个个身强体壮，平时跟他家关系都相当不错。付雷、洛永也在其中。

　　几个人冲上去把猪肝拉起来，纷纷劝解，让猪肝先节哀，把人弄回去再说。猪肝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从裤兜里掏出两包烟递给老头："谢谢老人家！这烟你留着抽，是小辈的一片心意。"老头也不推辞，点点头，开始着手帮忙包裹五花肉的尸体。

　　临走时，老头把众人送出来，拍着朱自强的肩膀道："有什么烦心事儿的时候就来这儿找我。记住：死人有时是活人，活人有时是死人。保重啊，小伙子！"朱自强心里默念了两遍，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从县城到狗街十公里，因为风俗的缘故，不能用车运，因为怕给车主带来霉气，所以只好做了个简单的架子抬回去。

　　人多主意多，很快就落实下来，猪肝护丧回狗街，朱自强跟洛永坐车先回去。狗街那边杨少华已经组织起人开始搭灵堂，棺材还没来得及买，坟倒是开始修了。

　　洛永和朱自强一出医院，洛永就拉着他的袖子："自……自强……你的书……"朱自强拍了一下脑壳，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小永，书你先帮我存放在家里，等忙完以后再搬。"

　　洛永摇头道："不……不是，哎呀……你……你听……听我说嘛！那个……"洛永急得不行，朱自强有些奇怪，这狗日的吃错药了？洛永狠狠地给了自己一耳光，连珠炮似的说道："你那书在我的车上，我想起了有个狗日的专门收这些古董--不是还差钱吗？这会儿领你去找他，说不定吴疯子这些东西还值点儿钱。"

　　朱自强有些惊奇地看着洛永--嘿，不结巴了？原来要赏一耳光才行。"不行，吴老爷最喜欢这些东西，我把他的老屋卖了已经有些说不过去了，这些书万万不能卖。再说那些不算什么古董，就是保存下来的'四旧'，不值钱。好了，书既然在车上，就搬到我家里去。"

　　洛永想想也是，说声走，脚下飞快地就去了。

　　两人把书搬到了家里。这屋子朱自强已经好些天没回来了。进门一看，玉烟真是有心啊，打扫得干干净净，比五花肉在时还要整洁。朱自强心里一甜：好玉烟，好媳妇儿！

　　从五花肉的床下找了个暗红的木箱子出来，朱自强把那些线装书和几幅古字画一一码好，再关上放到床下。洛永则疯狂地收拾五花肉的衣服，看样子打算一件不留。

　　"小永你干吗呢？"

　　洛永结结巴巴地说："要拿……拿……去烧……烧……烧给伯母呢。"

　　朱自强这才想起有这回事，也跟着把五花肉穿的衣服全部收完，鞋袜等一件不留。洛永指着一张五花肉的黑白相片叫道："拿……拿上……还……还要请请人那个画呢。"

　　朱自强明白这是要给母亲做遗像了，想到这里眼睛泛红，把相片默默地放到衬衣口袋里，贴着胸口，心里默默地说："妈，你冷吗？三儿把你放在了胸口呢。"

　　两人提着三大包东西往车站赶去。洛永这家伙真是个天生的驾驶员，车开得又快又稳。出县城不远就追上了猪肝等人，按了几下喇叭，超过了送丧队。到了狗街的时候，灵堂已经搭在了狗街乡政府的院里。

　　看到朱自强来了，玉烟抹着汗水叫道："自强你快过来，他们问到了一口棺木，你快跟人去看看。"

　　朱自强跳下车，跟帮忙的打了声招呼，便随着带路人走了。现在坟已经在加紧修造，关键就是棺材还没有着落。

　　装殓入棺，请人做道场，敲锣打鼓，香火弥漫。朱自强把猪肝走后家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猪肝当场就忍不住想去找猪脑壳麻烦，朱自强死死地按住他："老妈是怎么说的？现在她老人家还没有入土为安，你又要惹祸！上次爸爸去世你就犯了大错，现在还想再来一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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