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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既是“她”的妹妹,也就是我徐有福的妹妹。想到自己有这样两个可爱的妹妹,徐有福心儿都要醉了。

  徐有福觉得,他在心里真是把许小娇和吴小娇当成他的妹妹了。因为他对她俩涌动着一种亲情。不像赵勤奋,只是想着怎样将她俩变成小彭和小姜老师。徐有福有时想,他这个傻哥哥,若能牵着这两个可爱的小妹妹,在市政府办公大楼前的广场上跑来跑去,那该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徐有福其实是一个内心世界很丰富的人,只是赵勤奋这样的人看不到他内心深处罢了。不知许小娇和吴小娇能不能看到他内心深处?徐有福突然想起了福楼拜那句很有趣的话。福楼拜痴迷于写作,不喜欢漂亮女人。他说:“对我来说,最漂亮的女人也比不上一个用得恰到好处的逗号。”每当许吴姣好的面容浮上徐有福的脑海,他就会想起福楼拜这句话。只是不知福楼拜见了许吴会不会动心?会不会仍认定她们不及一个逗号?逗号?真是一个有趣的说法。许小娇就是一个逗号,那么多人见了她,都会觉得生活陡生希望,有了“奔”头,没命地“奔”她而去——至少“奔”她所在的方向而去。所以她是逗号——男人们的脚步见了她就停不下来。那吴小娇呢?吴小娇应该是句号——至少对徐有福而言是这样。见了吴小娇,徐有福就再也不想走了。她若是一泓清水,他就是水边的一棵树;她若是海岸边的一块礁石,他就是轻轻拍打这块礁石的浪花。“逗号”,徐有福轻轻唤出了声,仿佛许小娇就在眼前;“句号”,徐有福又轻轻唤出了声,仿佛吴小娇伸手可及。他的内心里因此充满了温情。

  逗号、句号之外,徐有福的脑海里突然又冒出了一个问号。谁是“问号”呢?田小兰!当田小兰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的时候,难道不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吗?田小兰并不无耻,当她和徐有福讨论曹操、庞统、徐晃和蒋干时,你甚至会发现她有几分天真,几分可爱,她的内心深处还有一种不倦的探求未知世界的精神!所以无耻的并不是田小兰!田小兰的存在其实是更具现实意义的,她使我们亲眼目睹了生活的无耻和无耻的生活!

  这么说来,徐有福也算不上无耻——当然,若和“生活”以及赵勤奋之类比起来,他差不多是一个“高尚”的人了。他是宁撞金钟一下不打铙钹三千。要说无耻,赵勤奋这个人还是有点无耻——有时甚至像“生活”一样无耻!

  在我们的主人公徐有福的生活中,现在出现了这么多令人眼花缭乱的“标点符号”:逗号,句号,问号,金钟,铙钹,将来会不会还会有叹号和分号呢?徐有福不得而知。许小娇曾给徐有福发过这样一个短信:“人生因有朋友而酣畅,因有事业而从容,因有成就而自豪,因有家庭而温馨,因被爱而幸福,因希望而奋发,因健康而快乐,祝你应有尽有!”徐有福将这个短信作了修改,改作:“人生因有逗号而酣畅,因有句号而从容,因有问号而自豪,因有叹号而温馨,因有分号而幸福,因金钟而奋发,因铙钹而快乐,祝你应有尽有!”

  在肮脏的令人迷惘同时令人亢奋的生活中,徐有福暂时放弃了逗号,抛弃了问号,一门心思向句号急奔而去。

  吴小娇老公到省里学习去了。吴小娇老公是一个镇的镇长,作为市里培养的年轻干部选送到省党校学习。学习一年回来后,将担任那个镇的党委书记。

  吴小娇老家在县里,市里没什么亲人。吴小娇那个县与徐有福的县相邻,五十年代合并“大县”时曾经合并为一个县。最初获知这一点时,徐有福眼睛里像焊枪触到铁器上那样,溅出了一溜火星:“小娇,咱俩还是老乡呢!”

  一个人喜欢一个人,连带着会喜欢与她相关联的一切。比如吴小娇脚上穿的那双皮鞋,即使她和许小娇穿一模一样的皮鞋,喜欢吴小娇时,就觉得吴小娇的皮鞋比许小娇的好看;喜欢许小娇时,又觉得许小娇的皮鞋比吴小娇的好看。真是奇怪了!可我怎么能同时喜欢两个女人呢?徐有福想。如果那样,不和那些色狼——比如赵勤奋——没有区别了吗?徐有福在心里责备着自己,便决定一心一意地喜欢吴小娇,不能朝三暮四,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虽然男人大都是这副德性,可我徐有福不能这样——徐有福这样严格要求着自己。

  吴小娇还没有要孩子。她和她爱人商量好,等待她爱人学习完回来,再要一个孩子。到时从县里将妈妈接来,让妈妈给咱带孩子。

  这些话是那天徐有福问完吴小娇喜不喜欢打乒乓球后,吴小娇给他说的。吴小娇平时不喜欢多说话,可一旦说起来,却又有一种止不住的感觉。就像那种水库里的水一样,用堤坝拦着,一滴儿也不会流出来;放开堤坝,哗就流下来了。

  那天吴小娇给徐有福说话的口吻有点像小妹妹给大哥哥说话的口吻。你瞧她怎说的:“到时从县里将妈妈接来。”她说的是“妈妈”,而不是“我妈”,那她的妈妈也就是徐有福的妈妈了!她还说“让妈妈给咱带孩子”。她说的是“给咱”,而不是“给我”或“给我们”。一个“给咱”,让徐有福的心怦怦狂跳起来:莫非她将来的那个孩子是“咱的”?

  那天下午,徐有福在家里吃过饭后,谎称局里晚上要开会,与吴小娇相约第一次打了乒乓球。吴小娇告诉他,她不喜欢跳舞,不喜欢蹦迪,也不喜欢喝茶喝咖啡。所以歌厅、舞厅、迪厅、酒吧一律不去。丈夫去省里学习后,她每天晚上就是看电视,然后给丈夫打电话,打着打着就吧嗒吧嗒掉眼泪,丈夫得像哄小孩子一样在电话里哄她半天,她才会破涕为笑。

  吴小娇这样说时,徐有福心里想:可惜我不能哄她!此时他脑海里又会闪现出多年前那个在乒乓球台前报分的女孩白白的脸,仿佛吴小娇掉出的眼泪蛋儿就是那个女孩掉出的眼泪蛋儿。他真想放下球拍去拭吴小娇脸上像雨后屋檐上滴下来的雨珠儿一样晶莹透亮的眼泪蛋儿——直到她破涕为笑。

  吴小娇的“球技”虽比徐有福要差一些,但还是不错的。“一看你握拍的姿势,就知你是有一些基本功的。”吴小娇将第一个球娴熟地发过来时,徐有福一边轻柔地将球接过去,一边对她说。

  “我小学时在少年宫参加过训练,不过时间不长,只有半年。”吴小娇笑微微地回答徐有福。

  “只要参加过半个月的正规训练,就不一样。球打的好坏不说,发球、接球、推拉削挡,一招一式都是有出处的。不像那些野路子打球的,扣球时像八路军拿一把大刀向鬼子头上砍下来,吓人得很。拉球动作幅度又过大,不小心会把球拍和球一起拉得飞出去。像一个小女孩在前边跑,一个小伙子在后面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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