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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二


  我是从比利时回国后知道了里昂火车站发生了爆炸案,大使馆传来确定的消息,乔菲在爆炸中负伤,这一天是4月17日,那一天,我在巴黎,而她,在电话里口口声声地告诉我在蒙彼利埃考试的乔菲,她也在巴黎。

  我头晕脑涨的买了机票,我要马上回去巴黎。

  开车在去机场的路上,却忽然觉得不着急了,也不心疼。

  我想起一个天方夜谭的故事,魔鬼被封在坛子里,扔到海底,困境中他希望被解救出来,并许愿要给解救他的人以重谢,时间流逝,酬劳加重,由最初的些许珍宝变成永生变成全世界的宝藏,可是,仍然没有人来搭救他。几百年之后,渔夫最终把他打捞上来,魔鬼此时的报答,是要杀掉他。

  我想起,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把快乐和痛苦交给这个女人,她什么都不对我说,而且经常失踪,编造理由;在我们分手之后,我无数次的努力要再见到她,我来学校,我追到她家,我去巴黎,都不得相见。

  是什么让她这样决绝的对我?

  不过她还在,是轻伤,上天助我。

  我当时车子拐了弯,回部里继续工作。

  我很笃定,乔菲,她得回来,她得见我,我不能输得一塌糊涂。

  第四十七章

  乔菲

  黄大叔醒过来,看看我,认出我,说:“谢谢你啊,姑娘,没有你,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他北方口音,手术之后醒过来说话也粗声大气的,可见身子骨还挺硬朗。

  我问:“叔叔,您怎么不会说法语还自己来巴黎啊?”

  “唉。”他先叹一口气,“给哥弄根烟抽。”

  “别逗了,这是医院,都不让我抽,你还想抽?”

  “操,要说洋鬼子是缺德。”

  我心里说,还是洋鬼子救你命的,就这么说人家。粗人。

  “您有什么事?我去找使馆还是找你们公司?有没有人照顾您?”

  “不用。找谁也没用。我信不过这帮人,哎你不是在这吗?”

  “我是留学生,我要回国了。我原来也住在这家医院,出院那天你被推进来,我才过来帮忙的。我机票都订好了,我得走。”我说,拖延这么长时间,我还得回学校领毕业证呢。

  “咋这么没有同情心涅?”

  “你还要我怎么同情你啊?”

  老黄笑起来:“开玩笑,我怕没时间谢你。”

  “不必。”我想一想,“我去中国区给您找个特护吧,那里有不少中年妇女,挺能干活,也会法语的。”

  “那可是又得麻烦你了。你给我找个干净麻利的,长得好点的,钱我不在乎。”他还挺挑剔。

  “我尽力吧。”

  我坐了地铁去意大利广场旁的中国区,这里有许多持难民身份的来打工的中国人,找工作的小贴士就贴在中国商店的板子上,我给老黄找了一个原来在国内就是护士的大婶,考虑到老黄此人几句话就流露出的本性,我找的这位四十多岁,与他年貌相当。

  老黄鼻子上插着管子还瞪着我:“不是说给我找个长得好点的嘛。”

  “您得了。您当这是哪儿啊?找着能干活的还会法语的就不错了。行了我走了,我大后天回国,再见了您哪。”

  “唉姑娘,我还有事没问你呢。”

  “说。”

  “你回国是……”

  “我毕业了,回国找工作。”我说。

  “想找什么工作?”

  “我学翻译的,专业对口的呗。”

  “我帮帮你吧,我养完病也回去,我给你我的私人名片,你去上海找我,我给你安排工作。”

  我想一想,还没回答,老黄就说:“信不过啊?你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这人粗到一定地步了,怎么还在米奇林公司当技术顾问呢?我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我都知道你只有半个肝,还有糖尿病。你血型是AB。

  “想什么呢?薪水你开个数,你救过我命,这算什么事?不过,你知道多少毕业生想去上海大公司呢。”

  听上去应该也不错,反正也是一条路,我说:“行啊,您把联系方式给我吧。我在国内的电话和联系方式也给您。”

  老黄把名片给我,下面还有一叠钞票,我接过来,哇,数目可是不少。

  他看看我:“钱你收着,碰不着你,联系不上程博士,也许大哥就交待在这了。”这人很能装小,五十多岁了,对我还自称大哥大哥的。

  我手里拿着他给的欧元,我也确实出了力了,心安理得的揣起来。

  “呦,国家外院的?难怪了。”

  我别过老黄,终于离开医院,还有两天,我也要回国了,这样结束我在法国一年的留学生活,我想一想,还真挺感谢老黄的,我想我走之前还是得到机会做了一件好事,否则,这曾经如此快乐的生活,真的要以祖祖的离去而收尾了。

  我去了向往已久的凡尔赛,枫丹白露,临走的时候,又买了大捧的鲜花去看祖祖,我说,我以后还会玩滑板,我以后还会回来看你,我不会,忘了你。

  回国是一路向东飞行,逆着时间走,脚踩上中国的土地,算上时差,不知不觉生命中已经少了一整天。

  出境入境,换了天地。

  首都机场旅客众多,只见同胞的脸孔,说的是最熟悉的语言,有人分别,有人重聚,欢笑,眼泪,还有不动声色的脸,这是经年重复的事情,机场是小人间。

  我先打了电话给家里的邻居,让阿姨跟我爸爸妈妈报平安。然后回学校报到。

  正是星期天,教学楼没人,我拎着行李往寝室走,路过操场,看见很热闹,有同学在打篮球,拉拉队大声叫好。

  我也挺累了,把东西放下,想要歇一歇,顺便看看比赛,还没蹲下,后面有人对我说:“禁止便溺。”

  我这个气啊,回头就用胳膊把来人的脖子卡住:“说谁呢?你说谁呢,波波?我一年没修理你,你皮紧了是不是?”

  她把我甩开,哎呀这个丫头一年不见功夫见长,她说:“还好意思说呢,什么时候回来也不说一声,全世界都当你失踪了呢。”

  我们两个又叫又喊得扭打在一起,小丹突然出现了,用蜡笔小新的声音说:“四随把动物都放了粗来?在仄里胡闹?”

  我把她也楼过来加入战局,好不容易都累了,我们三个停下来,呵呵的笑。

  小丹说:“我们三朵花又凑在一起了。”

  我说:“三朵花,土不土?是三剑客。”

  波波说:“你才土呢。分明是三座大山。”

  快毕业了,工作的事,基本上尘埃落定,小丹在青年旅行社总社工作,波波考上法国航空公司当空中翻译,薪水丰厚,让人羡慕,我们班别的同学也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他们问起这个从来早退迟到的我,我自己也毫无头绪,大家说,乔菲学习很好,又是公费留学回来,找工作肯定没有问题,不过啊,现在毕业生和回来的留学生太多,人浮于事,也得抓紧才行,过了七月份,学校的关系一结,档案打回原籍,再想往大城市调,可就困难了。

  我们当时在给我接风的饭桌上说起这些事,我听了,心里也挺着急的,到一时谋一事,这样晃晃悠悠的就毕业了,以后的生计问题明晃晃的摆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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