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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在梦中,我总觉得那个人是我。半梦半醒之间,我发现自己手里确实捏着一张纸片。是真的,绝对是真的。我爬起来,发现不是做梦,纸片上是一行数字。我再看看,还是一行数字。我彻底疯了。

  怎么这是真的?这是晚上啊。

  晚上就不能捏着彩票?正因为明天要去领奖,怕丢嘛。

  我又爬起拧灯,惊醒了陈晓霞。她说:怎么啦?睡不着啊?有些事少想一些。

  我才似乎清醒些了。知道是和妻子睡在一起,刚才不过是到体彩中心神游了一下。我说:想喝点水了。陈晓霞说:开水要烧。我不在家,你就什么都不管。有些事不能强求,家里还得有点生气啊,要我去烧?

  我说:我去就行了,也正想坐坐。

  她说:记得别烧糊了啊。

  我确实觉得口渴,便去厨房烧水,然后坐到客厅吸烟。

  我不知道你们吸烟是种什么感觉,反正我是什么感觉也没有。那为什么吸?无聊,看着火星一闪一闪的,像烧掉一段段寂寞,又觉得人生也如这烟火,苏新也罢,陶局也罢,燃完了就只剩下一丝烟雾,且不知所终。

  我坐在沙发上,沙发有点旧了,但我爱它。它是我结婚以后买的,当时很不错很流行很时尚的那种,而今旧了,感情却历久弥新。

  我又点燃一支烟,慢慢地抽着,想着前世今生往来不断的事。孤独让我成了思想家。我在事物的辩证中寻找自己应该快乐的依据。比如失去了财富可以获得平安,获得了尊严可能失去自由。上帝不会让你完美的。虽说我在陶某手下不能升官,但我的人格是独立的,也不必给他当条狗。 坐了一阵,才记起水可能烧滚了。一看,却没有冒热气。再看,火也熄了。怎么啦?喝凉水也塞牙吗?重来一次,打不着火。对了,液化气没了。忘了,原来我捏着的纸条是送气公司的手机号码。下午我就一直打这个电话,他说好好好,一定送来。好到太阳下山,他还没送来,我就有气了,说:你总得讲信用吧,说好送,现在还是一派乱弹琴。他说:同志,不知道现在气价在上涨吗?要的人多,我刚才才送完。现在,财政局郝局长家里来了客人,正好没气,我要去送。我说:送气也要分官大官小吗?有个先后次序嘛,如果大家都插队,不乱了套?他说:你是当老师的吧,理论训死人,我做工的,领导要我送哪我就送哪。不要浪费我的电话费了。啪,挂了。

  估计他送完了郝局长家,已是19点了,我只好又打电话,这回是求他了,明早等着给女儿做早点呢。我说:同志,请你送罐气好吗?他说:你好大的架子,我查了一下用户簿,才知道你是教育局的办公室主任。一个办公室主任这么大的架子,你要是当了局长,不会开除我?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是你不对,还是我不对?他说:好,等着吧。

  我日他妈。等到我睡了他还没来。现在,我真的想骂娘了。但,如果我是郝局长呢?估计他不来,他们主任就是死了老娘也会来。

  哲学家是没用的,解决了世界普遍规律,解决不了普通事情。

  我想,当官就一定要当个局长。

  目前是不可能的,将来,也基本是不可能的。

  那就只能靠发财了。

  发什么财?

  雁南虽说是贫困地区,但贫困只是个泛指。泛指一切没有能力的人所形成的广泛团体。贫困地区并不排斥富有,相反,十万不算个鸟,百万也神气不起,千万身价的老板,并不是稀有动物。我一个小公务员,就是弄点歪门邪道,再加上陈晓霞暗示让学生多尊重班主任,加起来也永远属于大众行列。

  本报消息:昨天一场豪华婚礼在本市举行。本市最著名的皇天大酒家所有餐厅全部被预定。20辆奔驰600拉开了接亲仪式。40辆彩车上,西乐队、中乐队、时装队、舞蹈队且歌且舞。100头盛装牛车披红戴绿,漫步街头,全天候卫星直播下的摄像机镜头一路猛拍。街头两旁,百名交警正在疏导行人。另一头,皇天大酒家门前停满了前来贺喜者的车,该酒家的车位告急,附近卫校、师范学院的操场也被借用。新娘新郎于11点28分抵达酒店,28响礼炮射向天空。精彩还在后头,随着礼炮射出的,不是彩纸,而是一张张十元的人民币,天女散花般的票子从天而降。这一盛世婚典将作为中国人民从此富裕起来的标准镜头,角逐世界吉尼斯纪录。本报记者就是否能够入围吉尼斯采访了我市著名社会学家康庄先生。他表示,目前应该没有问题,但随着中国人民的富裕,这一纪录会随时被刷新。

  据悉,本场婚礼操办人的父亲是一位著名的实业家。他表示:中国人民不是以前的穷光蛋了。虽说要花五百多万,但是只有一个字来形容:值!

  另据内部消息:著名歌唱家,相声演员,以及网络红人等若干明星也前来助阵。

  我把报纸一丢,我靠,就是有个五百万,也抵不上这个男孩与女孩牵次手。我要是这个著名实业家,五百万用来做什么?

  我不知不觉进入了五百万的规划之中。

  住是第一位的,在雁南,五十万买栋别墅行了吧,再花三十万装修,就富丽堂皇了吧。车子呢,我也不会开。太高档了撞坏了一修就成千上万,买个二十万足够了。这么一算就是一百万,房子车子都有了,我想不到再要什么了。对了,家具更新一下,电气设备改善一下,可这些东西,再怎么算,也算不出个大价钱来,有了十万块足足有余。还有什么?对了,陈晓霞苦了一辈子,没享受过什么高档玩意儿,就给买条足金项链,加足金手链,加足金足圈,加足金鼻环,他妈的,还是个小零头。我左顾右盼,实在不缺什么东西了。对,陈晓霞一村人,不是昔日她以家乡为荣,今天家乡以她为荣了吗?捐个十万给她老家,吓死那些绝大多数一辈子也没摸过这么多钱的乡里人。

  还有什么?还有,就没有了。我实在想不出。剩下无非只能存银行了。咱们苦惯了,真的想不出什么花样来。真的啊,穷人,钱多了也害怕。为什么煤矿工人一出井,就觉得太阳太刺眼了呢。就这个道理。想着想着,我为自己可笑。

  但笑过之后,我又有了某种冥冥之中的希望。要是真的中了个五百万呢?

  不是没有可能,这世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汪校长说过: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就作百分之百的努力把志明放出来。

  汪志明说:为什么有这么多朋友?朋友都是交出来的,包括女朋友。

  不动手哪有饺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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