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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不知何时起,他的一只手托住她的脸,并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似是只为了将她更仔细地看清。

  她全身僵硬地站在那里,也不敢退后,更不敢出声。

  这室内还残存着某种奇异的香气,让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你可以走了。”毫无征兆地,他又倏然松开手,神情淡漠的下令。

  华如意双腿都软了,差点没坐到地上,赶紧扶着旁边的墙壁撑住身体,又勉强行了礼后转身出了房门。

  一直快步走到青龙院的门口,那名小太监见她脸色不好地走出来,笑着问她,“怎样?见到太子殿下了?”

  “见到了。”她喘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清的音量低语,“但愿以后再也不要见了。”

  华如意所在的小厢房就在华兰芝隔壁,华兰芝早早就睡了,华如意却在自己的房内铺开了纸笔。

  她很少画男子的脸,以前多为宫内的嫔妃作画。画春宫图时,为了替画中人保密,也为了省些力气,所以永远只将脸画成一个模样。

  但今日她的笔下,一笔一线勾勒而成的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那个男子斜靠着床栏,长眉入鬓,肌肤如玉,黑发如瀑,一双黑眸似睁似闭,好像还有几分醉意,身上的长衫半披半散,露出胸前肌肤,一片风情。

  在他的斜对面,站着一名少女,身形有些圆润,穿着淡紫色的长裙。

  画毕,她的脸不禁红了。

  一时贪图皇甫瑄的“美色”,把他画出来,本想自己藏起来,日后偷偷欣赏,怎么不知不觉地竟把自己也画进去了?总算是画了个背影,没有画脸,两人又各据一角,可是……这是不是有些欲盖弥彰?

  平日画春宫,华如意至少要画两尺到三尺,这幅图,她特意用极细的衣纹笔,只画了一尺见方,但人物的衣服纹路及身上所佩的饰物,没有一处不是精心描摹,就连皇甫瑄的头发,皆画到丝丝可见的地步……她突然将画纸抽起,在屋内焦虑地来回踱步,四下张望。

  到底这幅画要藏在哪里才不会被人发现?这房间必然每天都有宫女打扫,若是没藏好,被人发现之后揭发出来,可是死罪一条。

  她深悔自己一时冲动作了这幅画,将画纸一卷,伸到桌上的烛台前想一把火烧了,却偏偏在纸缘将碰到火焰时又缩了手。

  好歹是心血之作,她有很久没有这样动情的画一幅画了,还是留下吧。

  将那幅画又收回来之后,她再度四下环顾,终于在梳妆台后方找到一处缝隙。这里平日也不会有人来搬动,应该不会有人留意。

  将那幅画用两块绸布包好,小心翼翼塞到缝隙里,外面又摆了张凳子,这下子就更不显眼了。

  辛苦了好一阵之后,她长吁一口气,正想躺下歇息,却发现在袖口染了一处颜色。这颜色是她刚才在画皇甫瑄的脸时无意蹭上去的,因为要画好那一抹淡淡的“春色”,她特意将红色调得很淡。

  人间难觅胭脂色,岂在春山横波边?

  若让皇甫瑄知道她笔下的他是这个样子,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看着袖口那抹红色,她有点恋恋不舍地握住那一角,叹了口气后,和衣而卧……

  朝堂上皇帝的龙座之后,自东岳开国以来,从未有人可以坐在这里。但华兰芝和华如意成了唯一的特例。

  正如惠贵妃所说,这里早早就摆上一张条案,作画的工具是她们自己带来的。所以这里只是很简单地摆了笔洗和笔架、镇纸。

  椅子,只有一张。

  华兰芝轻声道:“如意,你先坐吧。”

  华如意却摇头道:“不好,虽然之前已说了不会让那些太监宫女偷看我们作画,但以防万一,还是你坐在这里执笔为好。反正只是先勾一个草图,若有需要修补的地方,等我晚上再改即可。”

  华兰芝只好依她的意思先坐在椅子中。

  华如意在一旁磨墨。她们听着外面传来太监的声音,提示朝臣们于殿外等候,也听到皇帝走到龙椅中坐下,文武百官鱼贯而入,分列东西两侧。

  一位位臣子上前禀奏军国大事,华兰芝透过一个小孔向外看,低低地说道:“太子殿下便站在左边最前面。我虽然已见过他,却总觉得这人很难画,不知道从何处起笔为好。”

  华兰芝想了半晌,才起笔先画了一张脸和大半个身子。

  华如意站在旁边看了一阵,不禁笑道:“你画的是谁?倒像是三皇子?”

  华兰芝脸一红,赶快将纸揉成一团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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