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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王爷,您这样做还让不让我这个店开了?”她恼怒地推开侍卫群,将孟豪拉出来,推进店里,“你先回去。”

  赵玄宸回头道:“倘若你下次再逃,我就拆了这家店,到时候别说我没有警告你。”

  她瞪着他的背影,在原地听了很久,旁边的侍卫躬身说:“驸马,请上马车。”

  “我有脚。”她报复性地走过马车,明知道他在车内等她,明明她的脚疼已经开始复发,就是执意要独自步行回王府。

  马车似乎开始行进了,走得很慢,就跟在她的身后,不疾不徐的,好像无论她走到什么时候,马车都会一直跟着她,无论她走到哪里,马车也会一直跟着她,直到她走不动了,停下来,累死在路边,马车都会跟着她。

  她这时候真懊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跟妹妹一起学点武功,那种可以一下子飞到树梢上,转瞬间就跑得无形无踪的轻功,曾经让她鄙夷是鸡鸣狗盗之徒才学的本事,现在她才知道,那是人在困境之中脱困的最佳方法。

  打不过,就逃,逃到天涯海角,不怕他还能抓得到。

  而眼下,她没有插翅飞天的本事,只有把自己的脚活活疼死、累死,才能暂时不去想他,研究他,琢磨他。

  走过最繁华的街市,再前面就是宁王府的地盘,但是马车这时候忽然从后面追上,车门打开,他大步走下来,从后面一把抓住她,将她拖上马车。

  “赵玄宸!”她疼得被迫喊出他的名字,“我不是已经奉了您王爷的指令,要回去了吗?”

  “你想一瘸一拐地进去,然后躺在床上三天下不了地?”他恼怒地瞪着她,以及脚上红肿起来的那一个大包。

  “你就是故意要忤逆我的意思,所以拿自己的身体折磨。”他一手按住那块红肿上,手掌里是不知何时已经备下药膏,异常的清凉,但是他的手劲很大,让她又疼得几乎叫出来。

  “你就喜欢自己找条最难的路走,我就让你走!”

  他下手很狠,压得她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叫出来的那一刹那,他已经封住她的唇,按住她的手。

  马车的空间本来很宽敞,却以为两个人的挣扎和纠缠而变得狭窄,她的呼吸被堵,胸腔里憋闷得只想透口气,但是这个妖孽却紧紧压住她,故意让她喘不过气,逼得她向她臣服。

  她挣扎着,手指可以活动的方寸间摸到一只瓶子,拿起用力一甩,将瓶子一下子丢到他的身上,力道其实不大,却砸得他被迫停下动作,两个人就像是刚刚大战了一场似的,都气喘吁吁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她怒道:“赵玄宸!你到底想掌控我的什么?”

  “你的心。”他的手改放在她的胸口上,并不算重的力道依然让她有窒息的感觉。

  她冷嘲。“别装了,你知道我不是三岁小孩,我也知道你不是情圣。你要我的心,为什么要失踪三年?你以为一个人的心被冷藏丢弃了三年之后,它还会是原来的样子吗?”

  这句话,原本她想平静说出,但是说到后来,语气升高,语速加快,这一语背后冲口而出的愤怒和悲伤,已经超出她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让她震惊,让他——震动。

  “原来,你很在意这三年。”他还在喘着气,看上去有点疲倦。“其实我有点……苦衷,只是不想告诉你,不想你担心。”

  “苦衷?堂堂宁王也有苦衷?”她继续嘲讽,借以掩饰刚才的失态,但是,他的脸色为什么看上去有些不对?她知道自己的脸是通红的,因为刚才被他的吻堵得喘不上气,到现在脸颊都是滚烫,可他的脸色却很难看,白中泛青,像是生了病似的。

  他向后一倒,看着脚边已经倾倒半天的那只瓶子——是他的酒瓶,不禁苦笑。“你还真是浪费,好好的一瓶酒,让你洒了大半。”

  她诧异地看着他去扶起那只酒瓶,将酒瓶里残存的一点点酒急不可耐地倒入口中,靠着车板喘了好一阵气,脸色才渐渐缓和许多。

  马车停了下来,有侍卫在外面提醒,“王爷,已经回府了。”

  “知道了,我要……先休息一下。”他没有立刻下车,而是继续阖着眼休息。

  她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问道:“那酒中有什么?”

  “毒药,我告诉过你。”他的眼并未睁开。

  “我在跟你说正经话!”

  “我说的,也是正经话。”微微开启的眼缝中,没有精光四溢,像是巫山之上的一抹云,灰暗的遮住明月所有的光华。

  她直视着他,许久,一把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掌冰凉,手心里都是冷汗。她不懂得把脉问诊,却也知道他在生病,或者,是刚刚大病了一场。

  他真的病了?那壶酒中如果真的是毒药,迫使他服毒来解,又该是怎么样一种病?

  看出她眼底的疑问,他手掌一翻,反握住她的,将她拉入怀中,然后对外面吩咐道:“本王不想下车了,直接从侧门进府。”

  伴随“驾”的一声,马车绕开正前方有着高高门槛的大门,从西角门进入,一路上,她没有听到车外此起彼伏的问安之声,眼中,都直勾勾的只看着他一人。

  他还在笑,无论到了任何时候,他都可以笑得出来,可这笑容如今看在她的眼中却是不一样的滋味。

  这种病会很致命么?显而易见,因为服毒的危险如此大,他还要以毒药治病。但在死亡距离如此近的时候,他还可以笑得轻松惬意,像是刚刚去踏青回来一般?

  “我叫人备了些东西给你,不知道你是否用得到。”他出声岔开了话题。

  她压根儿什么也没有听进去,脑子里乱哄哄的,想的全是关于那壶酒,和他这突然发作的怪病。

  那天她跟他要酒喝,他不肯,因为那碧绿色的酒水中就掺了毒药,而他,一点点的品啜,仿佛那是琼浆玉液,甘之如饴。

  他怎么可以如此笑对生死?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

  马车再度停了下来,就停在一座跨院的月亮门外。

  他要下车,被她从旁边扶住,他有点讶异地看她,却见她黑湛湛的明眸里是掩不住的关切,好像他是张随时都会被风吹破的纸,不禁一笑,任由自己高大的身躯依靠在她纤细的肩膀上,被她扶出车子。

  宁王府之大,房屋何止百间,她没有到过这座院子,而院门上只是题着“汲香”两个字,但是一跨进月亮门,她就愣住。

  满院都是大小箱子,所有的箱子都已经打开,里面装满丝绸布匹,有的还整匹包裹着,有的则被拖撒出一半,就这样这里一片金黄,那里一片紫红,满院的五颜六色,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有点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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