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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慕容归鹤看着跪在他对面的年轻男子,不禁叹气道:“小俊,你怎么可以这样莽撞?”

  那年轻的男子正是日前去临江偷偷接应姬明烟回江北的“阿俊”,而他实际的身分,乃是慕容归鹤的幼子慕容俊。

  此时他伏身在地,重重地向父亲磕了头,“爹,孩儿做错事,孩儿自已一肩承担。”

  “一肩承担?你说得倒容易,你承担得起吗?”在旁边另有一名年长些的男子冷笑道:“你用毒箭射杀轩辕策,让他那帮手下气得都疯了。你听听窗外,如今连小贩沿街叫卖的声都听不到了,为什么?因为轩辕策的死士已经把慕容府给团团围住了 !”

  “怕什么?这里可是京城!是夭子脚下,不是他轩辕策的临江王府?”慕容俊心中虽有不安,却仍倔强的瞪着那男子反驳,“二哥,你那么怕轩辕策吗?你不是说,他最好死在京城吗?他现在已经是快死的人了,你该高兴才对,凭什么来指贵我?”

  那男子是慕容归鹤的二儿子慕容哲,此时他怒道:“老四,在这里的人谁不盼着他死?可是谁也不会做你这样的傻事!朝廷和季道远都不敢轻易杀他,就因为他手上有十几万的人马 !你以为他要是死在我们慕容家人的手里,我们会好过吗?

  “他要是死了,不说怒江边上夭夭操练的那些士兵,此刻府外的那些死士就会血洗慕容府!而且陛下为了明哲保身,肯定会见死不救、柄牲掉我们。我们这一群老弱妇孺,懂得拳脚功夫的人根本没有几个,到时候府中上上下下百余口的性命,就都毁在你逞一时之快的这一箭上 !”

  慕容俊赫然腾身站起,“你要我怎样?现在就提着头出去谢罪吗?二哥,你从小到大就只会光说不练,所以才会逼得三姐女扮男装替你和大哥去打天下,若不是这样,她不会受牵连被轩辕策掳走,今夭轩辕策就不会和我们慕容家过不去 !”

  “哈,说到这才是有趣呢,你那个了不起的三姐,本来和轩辕策你依我依地缠纬到一起去了,你替她不平个什么劲?你以为轩辕策真的会对我们慕容家不利吗?他知道了慕容眉就是姬明烟之后,也不会动她分毫。因为那是他爱的女人,他才舍不得。”

  “你们两人都闭嘴。”慕容归鹤沉声喝令,终于让两个儿子都住了口。

  慕容归鹤看向匆匆走入大堂的一名青衫男子,“铮,轩辕策怎么样了?”

  慕容家长子慕容铮自幼不爱文武,只爱钻研医术,十几岁的时候就被人叫做妙手神医。刚才他一直在后堂为轩辕策诊视伤势,经父亲这一问他浓眉扬起,“轩辕策中的毒我已帮他解了,只是这一箭刺得极深,伤及他的心肺,过了今夜才能确保性命无虞。”

  “阿眉呢?”慕容归鹤的眉头锁得更紧,又问。

  “阿眉一直守在他身边。”

  他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一关能不能闯过去,仍是得靠她了。”

  众人听了有些不解,慕容归鹤所说的闯关,到底是指轩辕策今晚闯生死之关,还是慕容家与轩辕策的这一次结怨之关呢?

  俊堂中,药香浓郁,两名小婢女正忙着在外室按着炉火煎药,内室中姬明烟坐在来前呆呆地守候在轩辕策身旁。

  刚才慕容铮离开时和她说了什么,但是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轩辕策的身上。

  见他中箭倒地的那一刻,她觉得那一箭仿佛也贯 穿了她的心脏,否则为什么那时她竟痛苦得违呼吸都不会了,心疼得几乎昏厥。

  当时她想也不想,飞快的扑到他身边,连建澄也如鬼魅一般从某个角落闪出,冷着一张吓人的面孔,恶狠狠地瞪着她说:“姬明烟,要是王爷今天因你而死,我们江南十余万将士都不会放过你们慕容家?”

  她征征地看着一脸青白的连建澄,一句为自己辫解的话也说不出来。直到看见他要带轩辕策走,她心急得顾不得隐瞒什么,强行说服他同意让轩辕策就近在慕容府治伤——

  “我大哥就是京城最好的大夫,而且他中的毒很可能是我四弟下的,只有在慕容府解毒治伤才能保住一命。更何况,你认为他现在还能随便移动吗?”

  连建澄看了眼陷入昏迷的轩辕策,又看看她,恨恨地一跺脚,“好!王爷交给你,可他若是有三长两短,你不要忘记我提醒你的话!”说完,他径自离去。

  姬明烟知道他答应离开,不仅是顾忌轩辕策的伤势,也是为了找帮手。这一路跟随而来的那些士兵,现在已到了该出手的时候。

  当初一同上京的时候,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的攻击目标会是自己的家。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轩辕策的额头,摸到了一片冰凉的冷汗,从刚才到现在,他出了大量的冷汗,大哥说他中的毒是寒毒,但此刻尚不能用火盆帮他暖身子,否则身体内外冷热相逼,反而会使得伤势加重。

  所以她只能不时用温热的毛巾帮他擦一擦额头,希望能帮他缓解一下痛苦。

  傲视天下的轩辕策,你几时变得如此狼狈?

  她心疼的握紧他的手,泪水一颗接一颗的滚落。

  她真是个罪人,她为朝廷作战却战败了,此为一罪声她被俘敌营,设有为朝廷铲除他这个逆臣,反而身心相托,等同背扳朝廷,此为二罪;她连累心爱之人遭家人以毒箭射伤,濒临死亡,此为三罪。

  三罪并罚,她已可以死千次万次了。

  而他若能平安无事,死千万次又有何惧?

  突然她手掌中本来无力瘫软的冰凉大掌动了一下,她陡然振奋起来,将自已心中寻死的念头都丢开一旁,急切地低呼,“策,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他紧蹙着眉心,似是很不情愿地逼迫自己张开眼睛,黑眸中已没有了平日的清亮犀利,赔淡得像是屋外灰暗的夜空。

  “你可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了,”她尴尬地想解释,又想对他微笑,或做点什么帮他缓解痛楚,但想到这一切的混乱,她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他,“你受了伤,现在正在我家诊治,我大哥已经帮你解了毒,可是你胸口的那一箭刺得有点深,可能伤了你的心脉,我大哥说……”

  “我在慕容府里?”他忽然清醒了,前尘往事不但没有忘记,反而清晰得令他感到当时那种被撕扯的痛楚。即使胸口疼痛难忍,浑身寒颤不止,他还是故作无事般逞强冷笑,“真是虎落平阳被大欺,现在慕容归鹤可以任意处置我了。”

  “有我在,没人可以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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