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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他这个外乡人会愿意留下来帮她?在这村子中有许多人是他们一家十几年的邻居,或是曾经受惠于他们家的人,在此刻都是尽可能的远离、逃避他们。但是他与她素未谋面,并无交情,甚至他还是一个传说中可能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的东辽人。

  拓跋雷咧开嘴角,露出雪白的牙齿,呵呵一笑,“妳叫什么?”

  “宋初颜。”她轻声道出闺名。

  他点点头,“我不会让妳死的。”

  她全身轻颤,这一瞬间,他好像是一尊如山般让人望而生敬的天神,就这样平空而落,又真切无比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在她几乎绝望之时,带来了一丝光明。

  “你叫什么?”她问。

  他用一根树枝在地面的沙土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是东辽文,怕她看不懂,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指着念给她听,“拓跋雷。”

  “拓、跋、雷?”她学着他的发音,用心地记下这个名字,她要将这个人,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永远的刻在心里。

  “拓跋雷,谢谢你。”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握住他铁一般的手腕,垂下眼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拓跋雷不由分说的拆掉了门窗上所有的挡板,还升起了窗户里外两层的竹帘及纱窗。

  苏长老担心地说:“这会让天花飘到外面来吧?”

  “要通风。”拓跋雷因为天雀话说得比较差,所以总是以几个字来回答别人的问题。

  苏长老派来两个人帮忙,但是那两个人根本不敢靠近房子。

  拓跋雷冷冷地看了那两人一眼,“拿干净的布。”

  除了干净的布,还有清水,以及衣服。

  正如宋初颜所说,她的父母全身都是疱疹,而且开始溃烂,的确病得很重,相比之下,她的弟弟病情要轻一些,只是还在发高烧。

  “是小文先病的,起先我们都以为是发烧,没想到后来他开始出疹子,娘不让我们靠近,由她亲自护理,但是几天之后她也病了,再接下来,父亲也……”宋初颜在此刻才露出哀戚之色。

  “妳离开。”拓跋雷正色对她说:“妳没病,现在走还来得及。”

  “不行。”她摇头,“我不可能丢下他们自己逃命,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

  “最后的?”拓跋雷看她一眼,同时用干净的布沾满清水帮宋初颜的父亲擦身。

  “我们一家是逃难到这里的。”宋初颜低声说:“其实,我们是朝廷钦犯。”

  拓跋雷又看她一眼。

  “现在,你知道自己到底惹了多大的麻烦吧?”她苦笑道:“你应该走,不应该蹚这淌浑水。”

  拓跋雷还是那样不在乎地耸耸肩,“我是东辽人,妳是天雀人。”换句话说,他们全家在天雀国的事情与他无关。

  那个晚上,宋初颜为母亲净身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病逝了。拓跋雷果断地说:“不能将她留在这里。”

  染病而亡的尸体如果留在房中可能会使疾病进一步的蔓延,他于是在小院内挖了一个坑,将宋初颜的母亲埋在其中,还砍了一根竹子,用手将竹子劈成两半,拿给宋初颜一块,示意让她写碑文。

  宋初颜的手是抖的,但她没有掉泪,她一笔一画地细心地描摹着母亲的碑文:宋夏氏。

  拓跋雷看着她亲手将竹碑插在坟头上,她瘦弱的肩膀跪在坟前,凝重而凄凉,让拓跋雷的心彷佛被什么人的手无形地牵扯住。

  深夜,他让她去休息,但她坚持要守在弟弟身边,不肯离开,他便去照顾她的父亲。

  这几天赶路的疲倦,以及照顾病人时精神的高度紧张让拓跋雷的身体也实在有点吃不消了。他强打着精神要自己不能睡着,帮宋父时时更换着敷在额头上的湿毛巾。

  “喂,你,快来!”很晚的时候,突然听到宋初颜惊喜的呼声。

  他急忙赶过去,只见宋初颜抱着弟弟的身体,狂喜地对他说:“小文的热度退了,他不烧了,他是不是快好了?”

  他松口气,点点头,“是,他快好了。”

  宋初颜忍耐已久的热泪终于夺眶而出,她几乎是一跃而起,伏在他宽厚的臂膀中低低抽泣。

  拓跋雷先是手足无措,但是胸口潮湿的泪水却像是灌溉出奇异的花朵,让他情不自禁地抱住这副小小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让她能够平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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