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远书城 > 湛露 > 红颜风流帐 >  上一页    下一页


  说罢,她将长剑放到一边,坐下来将琵琶抱在胸前,纤纤玉指在琵琶上一扫,朱唇如画,缓缓张开,曼声唱着——

  “流光清影,红萼雪蕊点绿萍。风吹银铃玉人醒,最厌早春莺。懒向宝台妆镜。散云髻,别样风情。捻荷香瓣,袜染纤尘,星眸半暝。对燕嘤咛,昨日鸿雁又未停。欲抚瑶琴聊作乐,弦旧难为听。恨君不知侬情。怎忍看,春色分明。丹青笔在,伤心难画,有泪暗盈。”

  她的歌喉曼妙,轻声吟唱一咏三叹,手中琵琶音色柔美,和音更是绝妙,几人听得心神俱醉,一曲终了,似是想拍手叫好,又似怕惊扰到刚才这番意动神驰的怅然神往。

  好半晌,蔡天一才又笑问:“我第一次听见这阕词时就想问姑娘了,姑娘这词中的‘君’指的是谁呢?读来让人肝肠寸断。世上又有哪个男人敢辜负姑娘这样的绝代佳丽?”

  花铃秀眉轻颦,柔柔叹道:“身在青楼中的女子,亦如飘萍落絮,各位恩客都可当得起这个‘君’字,又何必问我,害我伤心?”

  她这番凄苦愁容一现,让蔡天一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急忙起身拱手长揖,“在下说错话,无意伤了姑娘,请姑娘海涵。”

  秀眉一扬,她噗哧一笑,“公子真是个实在的人。其实这诗词之物无非是玩物罢了,几人把它当真?都说青楼女子无真情,各位只要把这词中的那个‘君’想作是你自己不就好了?以后若得明月之夜,把酒言欢,花铃在枕边为君唱上一曲,解君烦忧,就是花铃唯一的职责所在。

  “说到此,我进屋到现在滴水未沾,口渴得很呢。”她嗔怪着,自蔡天一的手上拿过来他的酒杯,“花铃照顾不周之处,就罚我自饮这一杯吧。”

  说罢,一饮而尽。

  蔡天一喜上眉梢,凑过来道:“既然如此,不知在下今日是否有这个机会,可做姑娘的入幕之宾?”

  花铃秋波流转,音色柔媚,“公子该不会忘了花铃的规矩吧?每逢初一十五,才是花铃接客之日。公子要是坏了我的规矩,我该如何向其它达官贵人交代呢?”她的食指纤纤,在他的脸颊上点了一下,“不过,我听说公子的家规严得很,每逢初一十五都是阖府上下的禁食之日,更不许公子外出的。”

  杨海腾笑道:“是啊,昨天不就是初一?他刚才还抱怨自己饿了一天肚子,否则今天怎么会跑到你这里来大吃大喝。”

  蔡天一被佳人婉拒,满脸的不高兴,气呼呼地说:“我家这规矩是祖上立下的,我爹那个老顽因对祖上立下的规矩丝毫不敢违逆。昨天兵部尚书许大人邀他去府上谈事情,他都敢不去。最后害得尚书大人晚上坐着车跑到我家来见我爹。我看尚书大人脸色难看,怕是被我爹气到了。”

  “倒也未必。”杨海腾开口,“我听说前线战事吃紧,四皇子的仗打得越来越好了,陛下肯定忧心忡忡,生怕四皇子哪天就打到京城来。最近各部官员调动频繁,人人自危。许大人大概是有要紧军情要和你父亲商议,否则为何亲自夜访?”

  伍弓富也道:“宫内最近大概是出了些问题,往年这时候是皇后娘娘的生日,我绸缎庄的生意好得很,多少大小官员要给娘娘送礼不说,贵妇们要到宫中拜望,都要赶着制作新衣。可是我听门下的人说,今年来做新衣的贵妇少了六七成,似乎连皇后娘娘的寿辰都力得冷冷清清。”

  花铃俏身一转,来到他面前,抬起双臂笑说:“我这衣服就是打伍老板的绸缎庄里买来的,今日刚刚上身。伍老板店里的周师傅手艺越来越精,咱们寒烟楼的姑娘们都喜欢他做的衣服。那些贵妇们不买新衣,我们可是要靠打扮吃饭的。所以伍老板放心,您庄子的生意垮不了。”

  伍弓富一听这话,五官都舒展开来,笑得乐不可支,“是啊,还要多谢姑娘们照顾我的生意。花铃姑娘穿上这身衣服真是如仙子一般,宫中的嫔妃只怕都不及姑娘的一半美貌。”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把手放在她的细腰上,轻轻掐了一下。

  花铃的黑眸中满是笑意,并未避开他的手,反倒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悄声说道:“伍老板十五之夜要不要也到我寒烟楼来玩玩?”

  他神情转为苦笑,“我听说昨夜出资包下姑娘一夜的神秘人,出手极为豪阔,一掷万金。你知道我家中有河东狮吼,只怕这笔银子……”

  花铃眨着长长的睫毛,娇笑一声在他的手背上抓了一下,闪身走了。但这一下就似抓到他的心里,让他心痒难当。

  子夜时,暮色更深,楼上酒酣歌停,几位客人已揽着各自选中的美女回厢房。

  花铃将几人送走后,整了一下略微散乱的鬓发,才款步走下台阶。从三楼一直走到二楼,然后推开了二楼西侧厢房的房门。

  屋内只有一盏小小的烛灯,有一人侧躺在灯后的拔步床上,跷着一条腿晃来晃去,很是悠然自得的样子。

  花铃面对他,柔声问道:“怎么还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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