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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不敢,老奴只是个扫地的下人,从来不打听别人的事情。”

  “少来。”她哼了一声,“他刚才到底和你说了些什么?”

  “真的没说什么,只不过他心里有困惑,想让我帮他开解一下。”

  “那……是什么困惑?你是怎么开解的?”白毓锦问得有些迫切,急于想探知话中的秘密。

  求伯却淡淡地笑了笑,“你们两个人啊,一个是太沉著,一个是太猴急,他藏,你追,谁知道最后会是个怎样的局面呢?只是……别逼得太紧了,因为剑平其实是个很容易放弃的人。”

  她神情大震,沉吟片刻之后在唇边勾起微笑,“这有什么?他放弃,我就死拉著不放,他跑走,我就天涯海角地去追。”

  “可是他所要面对的只是一个家族的脸面,你所要担负的却是皇恩浩荡,以及白家几百年的荣辱兴衰,你可要想清楚了。”

  他的话并没有吓到白毓锦,她依然自信地昂著头,“我当然早已经想明白了,当年接下庆毓坊是我自己的选择,以后我要走什么样的路也一样是自己去选,哪怕得罪了皇上又怎样?至于白家,没有我也照样可以活得很好,而我,却不能没有剑平。”

  “年纪轻就是好啊……”求伯感慨的这一句话寓意重重。

  白毓锦对他一笑,眨了眨眼,不去追问,反说道:“你在这园子扫了有二、三十年了吧?还扫不腻吗?看你真像个老疯子,不知道冬天的时候你在这里还能做什么?”

  “春天我扫春花,夏天我扫夏风,秋天我扫秋叶,冬天我就扫冬雪,一年四季总是忙得很啊。”他优哉游哉地说。

  “嗯,说得倒好听,也不知道我们白家当年欠了你什么,任你在这里胡闹,算了,我也懒得管你,剑平一定在等我了。”

  她走出去,只听得身后那唰唰的扫地声还是清晰地响起,像是在用力地扫著尘世间的尘埃,以及所有萦绕在人们心头的愁云。

  于是,她的脚步更加轻快了。

  “每次我见君亦寒那个人都觉得他太古怪,不好亲近,你说呢?”白毓锦坐在马车内,一手捧著铜镜,照著自己的妆容,随口问著坐在车厢对面的邱剑平。

  不过他一直出神地看著车窗外,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她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他的回应,抬眼看到他失神的表情,她顽劣地一笑,从身边拿出一枝眉笔,悄悄靠近他,然后在他的眉尾画了一道。

  邱剑平惊了一下,这才发现大小姐近在眼前,她靠得这样近,让他著实不安,再看到她手中的眉笔,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大小姐别拿属下开玩笑,一会儿让属下怎么见人。”

  “张敞画眉是人间乐事,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你让我在你的另一侧眉毛上也画一笔,不就好看了?”

  “可张敞画眉是因为……”

  “因为人家是夫妻?你和我也当一时的夫妻不就好了?”她话里话外透著诡异的顽皮,突然一手搂住他的腰——

  “剑平,别动。”

  这四个字是雷吗?还是电?抑或是被什么东西施了咒?他竟然呆呆地不能动,眼睁睁地看著她的眸光如秋波闪烁,脸庞越来越近,接著,自己的右眉又被她快速地画了一笔。

  “大小姐……”真是胡闹,他堂堂一个男儿身,居然被人画了眉。他懊恼地第一次逾矩推开她,然后抓起车内小桌子上的一壶酒,倒了些酒液在袖子上,用力地擦著眉毛,恨不得能马上擦干净。

  白毓锦笑著将自己的那面小铜镜推到他面前,“你自己看,是不是画了眉毛更好看?”

  他不看,他根本不敢看,只是使劲地擦著。

  “其实,你的发式也该改改,听说最近京都流行许多新的发式,不要总是死板板地把头发梳成一个死髻在头顶,明明还不到二十,看上去倒像是有三、四十岁似的。来,我帮你梳头。”

  她的手一抽,竟然抽下他的钗匕——那柄她送给他的短匕。钗匕尖锐的一头划破了束发用的布带,让他的头发倏然散落下来。

  他的神色更加惊慌失措,顾不得擦了一半的眉毛,抬手夺她手中的钗匕,但看上去娇柔的白毓锦忽然变得很有力,连动作都快捷灵巧许多,反将他一把推倒在车厢的地板上。

  “砰”的一声,让车厢外的车夫忙问道:“大小姐,出什么事了?”

  “没事,驾好你的车。”她大声回答,但双手仍将邱剑平的肩膀死死地按在厢板上,诡异的笑容再一次浮现在唇角。

  “剑平,我要是这个时候亲了你,你会怎样?”

  “我,”他吓坏了,知道她是说真话,明明自己也是习武之人,为什么会挣不脱她?他一咬牙,“如果大小姐真的那样做了,属下会逃走,永远不回来。”

  她不禁一怔,想起求伯曾说过的话,顽劣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就这么讨厌我?这么怕我亲你?”

  “大小姐,请给属下留最后一分颜面。”邱剑平咬著唇,黑发铺在厢板上,映得他的脸颊此时苍白如雪,一双眸子如受惊的小鹿,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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