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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


  “每天我都接受盘问,最后还得签署一份免于起诉表,这些,你好象都不关心。”

  “关世清,大和新闻才应当关心你。”

  阿关一震,刚才的神气活现一下子泄漏,他放下衣袖,不语。

  “阿关,你竟替日本人做事?”

  关世清忽然又抬起头来,“有什么稀奇?你还不是为美国人套取情报!”

  “那怎么同,我是公开的,人人那知道我此行是来写一个报告,严教授是中间人,美新处是我东道主。”

  “有分别吗,萼生你速速长大好不好,我们拿的都是外国人的酬劳,所提供的,无论大小,无论严重与否,都是有关本市的新闻与消息,为什么你是我非,为什么我要戴大帽子而你不必,因为你是岑仁芝的女儿而我不是。”

  萼生怒极而咆吼:“因为我没有闯禁区而你有!”

  关世清总算噤声。

  有人敲房门。

  萼生去开门,这次门外站着一个金发女,很无礼暴燥地用美国口音说.“别吼叫好不好,我在邻房睡觉,喂,你听不听得懂英语?”

  萼生恶向胆产生,直喷过去,“是吗?搬到顶楼总统套房去吧。”蓬一声关上门。

  萼生真的累不可言,降低声音,“关世清,我无法与你交通。”

  “彼此彼此,”他站起来,“我真不明白,发生那么多事,你居然还可以找得到人陪你,找得到地方去喝得醉熏熏,直到天亮才回。”

  萼生词穷,只得笑道,“那你得佩服我的本事。”

  “没想到你是那么放荡的一个女孩。”

  萼生拉开门,“关世清,滚出去,在我打扁你鼻子之前消失在我眼前。”

  关世清走了。

  这便是岑仁芝口中的小婿,陈萼生青梅竹马的小朋友,关氏夫妇的爱儿。

  呵,管它呢,萼生再次倒在床上,与褥子结为一体。

  去问问任何七日七夜未曾好好睡过一觉的人,他们都会说,疲劳是世间最可怕的事之一,它会使人失去意旨、自尊、廉耻、最后崩溃着哭出来。

  萼生暂时把一切搁脑后,一味昏睡,直到电话铃狂响。

  己响了有一段时间,萼生才不得不去取过听筒。

  “萼生,我是妈妈,你在干什么,半小时后我们到酒店来接你往飞机场,你还不准备准备?”

  萼生一看床头钟,发觉已是下午两点。

  “切勿误点,要回家了!”

  “是,是。”她跳起床来。

  刘大畏,他没有来,他食言。萼生愕住,她甚至没有好好同他说再见。

  这段日子他跟在她身后太长太久,服待周到,以致她有种感觉,他随时会得出现,永不落空。

  萼生匆匆梳洗收拾好行李到楼下柜台付账。

  单子厚厚一迭,看样子似天文数字,萼生闭着眼睛盲目递上信用卡。

  到家准捱爸爸一顿臭骂。

  她倒处张望,不见刘大畏这个人。

  昨晚的音乐香槟,舞池中旋转,都还历历在目,呵老刘老刘,你不会不说再见吧。

  她在大门口站着等,不是等母亲,谁见过子女等过母亲,她等的是另外一个人。

  有人叫她,“小姐--”

  陈萼生惊喜地转过头去,那却是个陌生人,萼生怔怔地看看他,那人指指她手袋。

  “小姐,你手袋打开了,小心扒手。”随即走开。

  萼生忘记道谢,呆木地想,不是老刘。

  她抬头看到对面马路去,只见司机三三两两聚集在行人路旁等待顾客。

  其中一个向她招手,萼生连忙大眼金睛地看个仔细,是老刘?那司机眉飞色舞地奔过来,“小姐,叫车?”不,不是他,不是老刘。

  萼生有种感觉他似不会来了。

  她连忙走回酒店接待处,向服务员要一只信封,写上“请交刘大畏先生”,然后取出她的记事本,撕下其中一页,折叠好入信壳,封实,又加写上她的地址电话,再三叮嘱服务员,如果刘大畏来找,就把它交给他,不然,就邮寄到加拿大。

  “萼生!”

  母亲大人到了。

  岑仁芝铁青着脸,伸手抓住女儿手臂,似动了真气,瞪着眼,“你还不打算走?”

  萼生当然知道事情轻重,只得忍气吞声跟在母亲身后,匆匆离开酒店。

  车上已坐着关氏夫妇以及关世清,因为司机就在前座,往飞机场途中,没有人说话。

  这次萼生坐在母亲的隔壁,看得真切,老妈脸上的粉搽得厚厚,可是掩不住倦容,她虽然闭着眼睛假寝,但是眼皮不住跳动,显得心情无限紧张。

  萼生也闭起双目,回忆记事本撕下一页所写的句子,她记得她这么说:“人不用吃得最好,穿得最好,住得最好,生活中最快乐因素是自由自在,一个国家也不用发展到最繁华先进,最重要是它是一个自由的国度。”

  一个月前,她会觉得这番话肉麻,但是此刻,她是由衷的。

  一路上,萼生不住地回头张望,她希望看到一辆小小的吉甫车,可惜它影踪全无。

  该死的刘大畏,不辞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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