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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胡小平朝晓敏眨眨眼,替晓阳挽起手袋,开门,把她请出门去,名记者有名记者的办法。

  半晌他上来,边吐舌头边说:“晓阳还是坚决要我搬走。”

  晓敏看他一眼,两人都是我行我素高手、当初也就是这点最投机。胡小平拾起适才话题,“有人记得,范里是跟随大使馆人员同来。”

  大使馆的车,大使馆的人。

  晓敏沉吟。

  “后天上午十点钟是大日子,电视台将现场直播辩论会。”

  晓敏问:“预计会有火爆场面出现?”

  胡小平答;“你看过六十分历时事摘录节目澳洲排华者与黄震遐博士的对答吧。”

  晓敏微笑,黄博士怒责那个白人是天地间的渣滓。

  “我们可能也会那么激动。”

  可能还会扔椅子麦克风。

  晓敏有点紧张。

  胡小平安慰她,“不用怕,上次北上探访学运、情况惊险百倍。”

  “你会否有朝一日安顿下来成家立室?”晓敏吁口气。

  “试想想,晓敏、等了廿多年,总算给我们碰到大时代来临,可见的可写的,比往时多了百倍千倍,若不参予采访,岂非是最大损失。”胡小平兴奋得很。

  晓敏不语。

  “晓敏,你也是执笔的人.请把这些都用笔记录下来,或用小说的形式,或用报告的形式,但一定要把这些转变的细节一一写下,不要再去捕捉春花秋月与现代生活不相干的故事了。”

  晓敏笑,“我的一枝笔哪能同你那枝比。”

  “是不能比.一致认为你笔法比我的温和客观。”

  “谢谢你。”

  “写完寄到香港之声来。”胡小平握住晓敏手。

  晓教低下头,胡小平遭了迷惑,这个人是决不会离开今时今日的香港的了。

  他站在前线,她退在后方、还有什么机会。

  小平奇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吗。”晓敏摸摸自己的咀角,是的、是在笑。最最无可奈何无可挽回的时候,人人都会作这种苦笑。

  只听得小平问:“有没有地方吃宵夜?”

  “少爷,早都睡下了。”

  这也许也是他不愿移民的原因。

  早上三四点,看完大样,伸个懒腰打个呵欠,懒洋洋去吃宵夜,广东大牌档上的明火白粥与牛俐酥、潮州夜店里的卤水鹅与冻蟹,多么滋味。

  吃饱了回家仆在床上睡到第二天十点半,才又有充沛的精力应付新的工作。

  “没有宵夜?”胡小平掐住自己的脖子“I'MDOOMED”他看上去是真正的烦恼。

  “你还是回香港去吧。”

  “不要叫我回香港,是贵国联邦政府批准我前来此地,你要发表意见,请到大会堂理论,请与它府对话。”

  看样子,到了研讨会,他也会代表新移民说出这番话。

  那夜晓敏睡得不好,辗转反侧。

  清晨起来斟水喝,看到胡小平简直滚在长沙发上,只穿着内衣裤,熟睡。

  她过去用脚踢他,他睁开眼睛,朦胧地看着晨曦中秀丽的晓敏,他何尝不想与她卿卿我我,奈何对他来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用毯子蒙着头,“别吵我。”

  太阳缓缓升起,初夏早晨之美,颇难以笔墨形容。

  富利沙河上运送木材的船只缓缓开动,河对岸是郁葱、参天的针叶树,晓敏每次看到窗外这个北国标准景色,便想起中国东北的松花江。

  只是晓敏从来没有到过东北三省,她的大舅舅住在鞍山,她的表兄住在天津,她却未曾去探访过他们。

  晓敏呆一会儿,呼吸新鲜空气,终于回到厨房,把一条蒜茸面包放进烤箱,接着做了蒸馏咖啡。

  这两种香味加在一起,足以令佛跳墙,睡仙胡小平在长沙发上辗转反恻,终于呻吟着起来梳洗。

  他怔怔地看着晓敏,半晌说:“既然我们不能结婚,我一辈子不会再婚。”

  晓敏嗤一声笑出来。

  她有一个女同学、与男友分手时,男友也这么说,结果那位先生五个月内便结了婚,再过七个月,养下一对孪生子,人前人后,不知表现得有多高兴。

  晓敏拍拍小平手:“只是面包咖啡而已,不必以身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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