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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大文一征,算一算日子,那一段婚姻,才维持了几个月。

  “红荔,为何如此儿戏?”

  “每两对夫妻,有一对离婚,最常用的理由,是“两者之间不可冰释的分岐”。”

  大文苦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词,那即是说:他们不再相爱,或是从头到尾,要本未曾相爱。

  他们俩在一起只是一种需要。

  红荔的条件那么优秀,她根本不应那么草率。

  这不是责备她的时候,大文调侃她:“终于结过一次婚了,也有所交待,正式成为一个有过去的女人。”

  红荔并没有笑,“大文,你成熟了,同从前的酸涩大不相同。”

  “我出去走了一趟,见了不少人与事,的确有益。”

  这时,红荔躺在长沙发上,大文坐在她对面,距离忽然拉得很近。

  “大文,帮我一个忙。”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红荔笑,“别人那样说,肯定是空话,但大文你必然真诚。”

  “多谢你信任我。”

  “大文,请你陪我去看医生。”

  大文纳罕,“你全家是西医,所有朋友,以及你自己亦是西医,何用去看医生?”

  红荔微笑,转过头来说:“去了你自然明白。”

  大文有种不祥预兆。

  “你为什么不回家?”

  “家人问东问西,问长问短,事事要我交待来龙去脉,十分劳累,故此暂躲在张医生家。”

  大文有同感,“张家最好。”

  “张医生独身,家中得一个品格端庄的管家,成了我们的避难所。”

  她忽然握住大文的手,大文感到酥麻,他不愿甩开红荔的手,可是麻庠已升到他腋窝,像一个中毒的人,他必须自救,大文挣脱她的手。

  红荔喃喃说:“讲一个故事给我听”

  大文轻轻说:“洋女心目中,没有归宿观念,恋爱、结婚,都是人生过程,她们寻求学业事业与成功的家庭生活,但她们字典中没有“归宿”两字,解释给她们听,她们也不会明白”。

  红荔诧异:“给你一说,果然如此”

  “归是回家,宿是留下,家对华裔女性来说,是个避难所,对洋人来说,却完全不同。”

  红荔抬起来,“我没找到归宿?”

  大文温和地问:“发生什么事?”

  “你口气像我大嫂。”

  “你妨对我说。”

  “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这次我回来,留下一封信,希望他忙回复。”

  “你是希望他放下切,赶回来追你回去?”

  “不,我希望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这时,管家进来说:“夏小姐,有电话找你。”

  红荔接过电话讲了几句放下。

  她抬头说:“律师说他已经签了名”

  大文张大嘴,“一点挽回余点也没?”

  红荔悲哀地摇头,“是我自己躁之可急。”

  “他是一个可怕的人?他有外遇?他殴打你?”

  “现在,让我们去看医生吧。”

  红荔借用张医生的四驱车,先驶往办馆买一种叫脆皮的冰棒,她吃得很香甜。

  大文看看,却觉恻然。

  命运不允许女性太过逸乐满足,总设法叫她们哀痛,不是婚姻不幸,就是环境欠佳,数来数去,总有不顺心的事,从一双漂亮但轧脚的鞋子起,到同他有缘无份,一生都很少真正开怀。

  她带他到一家医务所。

  一般来说,一推开医务所大门,就可以看到候诊室以及黑压人头,但是这间诊所只有接待处。

  接待员微笑说:“夏小姐请跟我来。”

  如此私隐,大文猜是一间美容矫形诊所。

  可是一走进小小诊室,看到仪器与病床,陈大文顿时魂不附体,头上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

  他拉起红荔的手,“我们走。”他声音颤抖。

  红荔轻轻提醒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红荔,生命无法还原。”

  红荔皱上眉头:“大文,你出去好了,我看错了你。”

  医生推门进来,一看这个情形,便轻轻说:“两位需要一点时间?”

  红荔答:“不,医生,请即刻进行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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