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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也不必像姚晶这般活受罪。

  我看着自己的一双手,叹息着。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早应说出来,思量解决的办法。顶多离婚,有啥事大不了,以现在的标准,没有离过婚的女人简直不算生活过。

  也许姚晶是落后了,价值观及道德观皆比人过气二十年。

  我说:“张煦是爱她的。”

  朱老伯嘲弄地笑:“是吗?”

  “何以见得不是?”

  “嘴里说说就有用?过年过节送一打花?真正的男人,是保护女人的男人,一切以她为重,全心全力照顾她心灵与生活上的需要。”朱老伯圣洁地说。

  哗,我举起双手投降,幸亏男人听不到这番话,否则谁还敢娶妻,我与编姐再过八十年也销不出去。

  这一对谊父母彻底的落后。

  “怎么,”老先生问我,“你不认为如此?”

  我摇摇头,“反正我也没打算全心全意地对待他,大家做一半已经很好,要求降低一点,就少点失望,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对配偶抱着那么大的寄望是太过幼稚天真了,朱伯伯,你不会赞成我这番话吧?”

  “那么难道你们嫁人,不是想终身有托吗?”他大为震惊。

  我说:“托谁?我的终身早已托给我自己。唉呀,朱伯伯,你不是想告诉我,咱们活在世界上,除了自己,还能靠别人吧?”

  “那么结什么婚?”朱老伯听到现代妇女的价值观,惊得发呆。

  “伴侣,伴侣也是另外一个独立的人,他不是爱的奴隶。”

  朱老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哺哺说:“要是阿晶像你们这样看得开,就什么事都没有。”

  我还想说什么,编姐已以眼光阻止我。

  老佣人走过来同我们说:“两位小姐吃过点心再走好不好?”

  编姐说:“我们不吃,谢谢。”

  朱老先生的双眼又回到银幕上。

  编姐说:“我们告辞了,朱先生。”

  他才转过头来说:“不送不送。”

  他的神情困惑,像是小学生见到一百题大代数家课时般神色。

  到大门口,编姐抱怨说:“他是老式的好男人,你一下子灌输那么多新潮流给他,他怎么受得了,你把他的元神都震散了。”

  “我还想说下去呢。”

  “我知道你,”编姐说,“你非把男人斗垮斗臭你是不算数的。”

  “错。”我说,“我只是反对‘杜十娘,恨满腔,可恨终身误托负情郎’这种情意结。”

  编姐为之气结。

  “恋爱呢,好比吃冰淇淋,要活人才能享受得到,爱得死脱,也根本不用爱了,死人怎么爱?”

  “你这个人,什么本事都没有,独独会嚼蛆。”

  我们坐车子进市区,一路上但见夕阳无限好,满天的红霞,天空远处,一抹浅紫色的烟雾。

  姚晶会喜欢这样的天色,她古老不合时宜,认为嫁不到好丈夫便一生休矣。

  她浪漫到苍白的地步,死于心碎。

  我抚摸自己强壮的胸膛,寻找我的心。

  有是肯定有的,不过只为自己的血液循环而跳动。

  真不敢相信,就在十年之前,三千六百五十多个日子而已,女人的情操会得孤寡到像姚晶。

  “你在想什么?”编姐问。

  “没什么。”我咬手指头。

  “你有没有发觉,朱先生有很多话没说?”

  我莞尔,“我希望多听听他与赵飞追女孩子的掌故。”

  “他最喜欢说那些故事,说得很精彩生动。”编姐说。

  “你们常常听?”我很羡慕。

  “也不是,我只听过一两次,他说那时候在上海,大热天都穿白色哔叽西装,爱哪位小姐,就请那位小姐把缝旗袍剩下的料子,给他一点去做领带。”

  “真的?”那么发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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