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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喃喃说道:“那么大一艘船,忽然之间爆炸,只有一个生还者,太可怕了,史提芬,我要回家去了——”

  “说些什么呢?这是意外,”他急道:“全世界都有交通意外呢……”

  可是那么大一艘船……我呻吟,这样的意外足以使我精神崩溃。

  一连三日,老史的平房外,都有警察巡来巡去。

  我决定走了。

  老史送我到伦敦乘飞机,千里送君,终须一别。

  这次额外的依依不舍。

  密密的毛毛雨下,我们吻别,他说:“下次我会成功。”

  对于他的诚意,我至为感动。

  我狂怒,将一大叠文件扫到地上,跟女秘书说:“下午我告假。”抓起手袋,抢出门去。

  南施一把拉住我,“宝琳,看开点,你这个人,七情六欲都搁脸上,就这点吃亏。来,我们去饮杯咖啡。”她挟着我出去。

  在咖啡店内,我再也忍不住,向伊诉苦:“大姐,你想想这件事是否公允,升他不升我,他啥资历,我啥资历,就因他一半是白人?阴私刻薄,又不得人心,同样两个人并排摆一起,大姐,你挑选谁?这次我辞职是辞定了,我忍也忍够,做也做够,五年来我等的是这个职位,老板定要剃我眼眉毛,今早你有没有见到那夹杂种的表情?我忍无可忍。”

  忽然之间我无法控制眼泪,用手帕捂住了脸便哭起来。

  南施叹口气,“宝琳,你也太好强了。”

  “我凭的是真本领!”我大声说:“下的是真功夫,我放着大好的对象不结婚,捱着这一份鬼差,为的是什么?”

  南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休息一会儿,把自己的前途想想清楚。”

  我心灰意冷,擦干眼泪。

  “打个电话叫他来同你结婚吧。”南施笑说。

  “在这个关头,还同我开这种玩笑。”

  “索性我也请了假,送你回家,来。”

  “大姐,”我说:“也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好。”

  南施说:“因为你象我小时候。宝琳,做人锋芒毕露是不行的,你多早晚才改呢。”

  我不出声。

  到了家,我取出打字机,立时三刻写好辞职信,指出老板这次在升职方面未有给我公平的待遇。

  南施看了信,放下说:“写是写得真好,但何必不给自己留余地呢?”

  “你替我带回去,我有四个星期的假可以扣除,余下一个月,我赔钱给公司,这点点薪水,我还拿得出来。”

  南施摇头。

  电话铃响了,她代我接听,代我回答,说:“她不在家,她不舒服,去看医生。”

  “谁?”我问。

  “还不是阿尊阿积,来约你去看戏跳舞的。”南施不经意说。

  我倒在床上,五年来的心机……

  早知如此,不如结婚算了。

  我躺床上呻吟。

  南施拿起手袋走的时候说:“这是名副其实的无病呻吟。”

  她会替我把辞职信带给老板。

  我但觉心力交瘁,随时会得暴毙,只好按熄了所有的电灯,埋头大睡。

  醒来时大雨滂沱,雷电交加,我起床关了窗,忽然觉得寂寞孤单,苦不堪言。

  不如嫁人算了,我一刻也耐不住,写了一封信给史提芬,冒雨驾车到电讯局去把信传真寄出。

  回到家,电话铃不住的响,我不去理它,蜷缩在一个角落,按亮了电视。

  我只希望史提芬在我身边,多年来关心我的,唯有伊与大姐。

  我没精打采地想: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强人生涯原是梦,我还要捱多少次打击,才可以达成愿望?

  史提芬永远不会明白,单身女人出来做事,除了挤媚眼外,实在尚需要真功夫。

  我躺在床上听雨听到天明,晨早七时闹钟如常大响,顺手按熄,不用上班,显得手足无措。

  做些什么好?我茫然问自己。

  做个早餐吧。

  胡乱煎了两只蛋与香肠,煮了咖啡,取过早报,摊开在桌前。这不是我,有些什么不对了,我是这么的空虚彷徨,这不是马宝琳,马宝琳应永无软弱的时候。

  我扭开无线电,唱片骑师的声音清脆响亮地传出来,咦,这时候应该坐在车里呢,怎么还木坐在家?

  多年来我已失去思想的本能,我已成为上班升职的奴隶。为的是什么?换来的又是什么?在某一座建筑物内某一间公司展露我的才华是否就证明我有生存的价值?

  我用手支撑住额角。门铃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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