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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大使年轻且傲慢,“林先生邀请我前来观礼,这是一宗盛事。”

  “观礼贵宾请坐这边。”

  子山在会议室另一端静观其变。

  最吸引他目光地是赫珍珠。她穿着办公室套装,但不知怎地,深灰色外套与裙子窄得不能再窄,蜂腰盛臀,使她与观众均透不气,她把头发挽在脑后,鲜红嘴唇叫她看上去像洋娃娃般明艳。

  子山知道他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必须演好这个角色,莎翁说:整个世界是一个舞台,扮演林智科并不困难,他维持缄默,坐在这堂布景里。

  一会,伍福怡进来,晶莹的她先趋近子山,双手搭在他肩上一会,子山有溶化感觉忍不住把脸转过去,在她手背贴了一下。

  这一个不足半秒的动作却瞒不过周老,他立刻过来说:“福怡,这边。”

  福怡被安排坐在大使与赫珍珠之间,她的优雅脱俗与赫珍珠恰恰相反,但是,毋须置疑,两人都是难得的美女。

  接着,中方的代表出现,一行数人,斯文有礼,看上去与一般银行区行政人员并无不同,子山知道其中一人是能源部长。

  周老介绍说:“统元的新领导人林智科。”

  子山一一握手,然后重新坐下,他觉得有点紧张,于是转背去,对着扁壶,再喝了一口酒。

  那边林智学冷笑一声。

  赫珍珠低声说:“他居然醒得过来。”大惑不解。

  林智学瞪她一眼,珍珠噤声。

  周老在双方律师见证下先署名。

  中方刚要动笔,忽然听到那位大使先生冷笑一声说:“表面上这是一项纯商业交易,可是,美国能源部想知道,为何中方竟然出价比市值高出三十个巴仙。”

  周老转过身去,“纳波拉斯先生,价高者得。”

  大使站起来,恶言相向:“把极地挖掘得千疮百孔,严重破坏地球生态,而加国居然置之不理!”

  中方代表一声不响,签上名字。

  大使年少气盛,提高声音:“历史证明我国尊重邻国如兄弟,而邻国却不停叫我们失望。”

  朱子山已憋气多时,忍无可忍,他缓缓站起来,罗祖罗佳二人急急向他使眼色,他置之不理。

  朱子山的声音比大使更傲慢:“历史可证明贵国自华盛顿及格兰等总统起,就热衷合并邻国论,最近更为北极圈地界无理取闹,贵国连国家公园都铲平找石油,又有何环保可言?”

  不止大使脸色大变,周老亦睁大双眼,福怡尤其惊讶。

  不过子山还没有说完,他告诉大使:“这次合约双方甲是东方石油,乙是统元地产,史密夫堡在加国,与贵国有什么关系?”

  大使大声说:“我是观礼嘉宾。”

  “识礼者为贵客,无礼者是恶客,请你出去。”

  大使下不了台,拂袖而去。

  这时,子山才对他自己的行为大吃一惊,背脊出了一身冷汗。

  噫,他完全失去控制。

  可是东方石油代表过来伸出手,热烈相握,他们满面笑容,却不提刚才之事。

  子山见仪式已经完毕,知道大功告成,解掉圆点领带,把扁壶里的拔兰地一饮而尽,哈哈大笑。

  周老在一旁吹胡瞪眼。

  子山趁他们双方讨论细节,溜到电梯大堂。

  刚想逃脱,有人叫他:“智科,你去哪里?”

  这是伍福怡叫他,他无法不听命,他身不由主转过头去,只见清丽的她露出雪白贝齿,笑容犹如云层里透出的太阳晶光。

  她说:“智科,今日你怎么了?”言若有憾,心实喜之。

  “忍无可忍。”

  罗祖站在他们身边轻轻说:“世上不止他们可以畅所欲言。”

  “这名大使时常呼喝他国总理,讨厌到极点。”

  福怡看着子山,“今天你有点不同。”

  子山别过头去。

  福怡说:“斗无礼者不是值得鼓励的事,但智科这次说话大快人心。”

  这话由她温婉道出好不受用。

  子山低下头,他要走了。

  他想先到湿地探访那班长期驻扎的环保士,与他们同庆好消息。

  这时周老出来说:“智科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

  周老说:“阿佳你先送福怡回家。”

  福怡抗议:“我不想回家,你别把我当孩子,我想听你们说话。”

  周老说:“福怡连你也为难我。”

  这时林智学走近,“福怡,我想与你说几句话。”

  福怡对智学和颜悦色,“是,智学,请说。”

  赫珍珠立刻警惕,用手臂圈住男友的手。

  子山想,他们都是比他更精彩的演员。

  看样子林智科与智学兄弟不和,可是智学对福怡却不减好感。

  赫珍珠看样子早知道这一点,亦步亦趋盯紧男友,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子山告辞。

  罗祖拉住子山,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子山骇然抬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来的时候在车上邓医生已通知我,你切勿声张。”

  周老过来说:“我们出发吧,记住晚上与东方石油吃饭。”

  他们几乎挟持着子山走出会议中心。

  那边罗佳陪着福怡,林智学像是还在诉苦,赫珍珠脸色越来越黑。

  子山说:“我的工作已经完毕。”

  周老说:“子山,请到医院来一趟。”

  子山不愿再管闲事,可是心不由主,脱口问:“为什么?”

  周老答:“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子山点点头,“周老,我尊敬你。”

  罗祖大力拍子山肩膀以示感激。

  看样子恁他们三个忠臣九牛二虎之力,扶掖林智科这名浑沌疲懒的太子都有点辛苦。

  他们中途换了一辆车才赴一间小型私家医院,三人从后门进去,走进地库,邓医生迎上,与周老说了几句话。

  接着,看护领他们到一间病房,子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病人,子山转过头去,周老同他说:“这是林智科。”

  林智科正在昏睡,双目紧闭,他的容颜叫子山大吃一惊,十多个小时不见,林智科的面孔憔悴灰白,他们二人哪里还有什么想像之处。

  子山问:“情况如何?”

  罗祖叹口气,“多年糜烂生活终需付出代价:美女、美酒、美食,加上某些兴奋剂,加上这次迷药,令他严重肾脏衰歇,需要做移殖手术。

  “这么严重?”

  “还不止呢,他脑部有一枚鸽蛋大肿瘤,竟与统元先生在同一右眼对上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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