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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那边厢于世保早已取过整叠照片观赏,一看到女主角部分,脸色突变,“多么像思慧。”他低嚷。

  仲开不加理睬,人人都像思慧,那还了得。

  “余芒,快告诉我这是谁。”

  余芒笑笑,“这是我下部戏女主角,当今最炙手可烫的红花旦。”

  “简直是思慧影子。”

  许仲开忍不住,接过相片看一眼,只觉型似神不似,世保大抵是不会变的了,一见漂亮女孩再也不肯放过,来不及想结交。

  果然,他向余芒提出要求:导演,几时开戏?我来捧场。

  “欢迎欢迎”是余芒的答案。

  她向仲开看一眼,仲开会心微笑。

  从此以后,大蓬花大盒糖恐怕要易主。

  世保见他俩眉来眼去,不服气悻悻道:“余芒永远是我的好朋友。”过来搭住她的肩膀。

  余芒笑说:“一定一定。”

  “喂,”世保贼喊捉贼,“我们还有正经事商量。”

  余芒想一想,“我虽与文伯母新近认识,她却待我亲厚,不如由我来说。”

  仲开感激,“可能是个苦差。”

  她且没有恢复本姓,人前一直用文太太身份。

  仲开轻轻为她解答:同金钱有关,文家规矩:媳妇一旦改嫁,基金立刻停止拨款。

  余芒问:“我们约文先生什么时候?”

  “明天下午可好?”

  “那么我明早去见文伯母。”

  “还有一点,最好同阿姨讲明,姨丈的新太太坚持要在场。”

  仲开与余芒面面相觑,这名女子恁地不识事务,真正讨厌,害他们棘手。

  过半晌余芒才说:“我一并同文伯母讲。”

  仲开问:“我们最终目的是什么?”

  世保说:“让他们一家三口恢复朋友关系。”

  “可是思慧她——”

  余芒忽然听见她自己说:“思慧会醒来。”

  仲开与世保齐齐看住她问:“什么?”

  余芒紧握双手。

  世保叹口气,“希望归希望,现实管现实,医学报告说——”

  余芒再次打断他,“我不管,我相信思慧会醒来。”

  仲开与世保只得缄默。

  还是世保恢复得快,他说:“余芒,送张照片给我。”

  仲开忍无可忍,一把拉过世保,把他押出门去。

  余芒却欣赏世保这种危急不忘快活的乐观态度。

  他们三人,各有各好处,各有各优点。

  余芒写稿到深夜,把编剧未知的一段赶出来。

  孤灯、冷凳、秃笔。

  她也曾经深爱过,从一个故事到另一个故事,时常喜新忘旧,有时拍摄到中途已经不爱那个本子,可是还得拍至完场,痛苦好比不愉快的婚姻。

  有时拍完,下了片子,仍然津津乐道,念念不忘,旧欢有旧欢百般好处。

  余芒都没有空去爱别人。

  夜深,她思念过去令她名利双收的作品,只希望可以精益求精。

  一般女郎最常见的心头愿是盼望那个人爱她多一点。

  余芒只想拍得好一点。

  从零到五十,她像是忽然开窍,速度惊人,轰一声抵垒,自五十到七十五,步伐忽然减慢,但进展仍然显著,之后,她自觉仿佛长时间逗留平原之上,再也没有上升趋势。

  余芒很少不耐烦别人,她净不耐烦自己。

  西伯利亚也是一个平原,说得文艺腔一点,再走下去,难保不会冰封了创作的火焰。

  余芒苦笑,“思慧,迷迭香,帮我找到新的方向。”

  但是思慧本身是只迷途的羔羊。

  余芒真的累了,伸伸懒腰,回到卧室去。

  下一个计划开始,她的世界除出拍摄场地,也就只得一张床。

  这一觉睡得比较长,电话铃声永远是她的闹钟,那边是方侨生医生的声音。

  “余芒,我明天回来。”

  呵,这么快,恋火不知让什么给淋熄掉。

  “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余芒笑问。

  “一个人。”语气懊恼得不能再懊恼。

  余芒试探问:“另一位呢?”

  “回来才告诉你,照这故事可以拍一部戏。”

  “侨生,但它会不会是一部精彩的戏?”

  “我是女主角,当然觉得剧情哀艳动人。”

  “非常想念你,我来接飞机,见面详谈,分析你心理状况,不另收费。”

  方侨生把班机号码及时间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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