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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锁锁说:“能够结婚也是好的,如今肯结婚的男人买少见少。”

  被锁锁这么一说,她倒有点感激永正的诚意。

  锁锁嘲弄地说;“看,你才开始,我已经完了。”

  “完?”

  南孙想到没想过这个字。

  朱锁锁会这么快完?再隔十年都言之过早。

  略受一点挫折而已,她需要的是三天充分的睡眠,一点点机缘巧合,马上东山再起。

  南孙并不真正替她担心。

  但却乘机劝她:“烟酒不要过分。”

  锁锁笑:“连你也来打击我。”

  “那是摧残身体的东西。”

  “口气有点像令堂。”

  这话没说完多久,她母亲陪丈夫来开一个学术会议,顺道探亲。

  母女两人本来苦哈哈同一阵线应付老太太,很有点话说,但是这一次南孙却没有机会与时间与母亲好好谈一谈。

  南孙觉得母亲避她,表面上和亲热,但一切不欲多说,老式妇女沾了洋气,发觉有那么多好处,努力学习,说话常带着英文单字,表示投入。

  太知道正在交运,太过珍惜新生活,十二分刻意经营,南孙觉得母亲好不辛苦。

  化妆衣着姿势都改过了,有次南孙不着意说到搓麻将,她很不自在,努力使眼色,像是什么不可见人的事,生怕玷污了她那位教授。

  南孙怅惘地觉得母亲太过乐在其中,略觉凄凉。

  教授人很老实,一生除了学术,不曾放眼看过世界,实验室是他第一号家,除此之外,对别的也没有兴趣,这样的人才,在外国小镇里,其实是很多的,年青女孩不屑一顾,这一位蹉跎下来,择偶条件退了几步,反而获得幸福。

  能够这样冷静地分析母亲及继父的关系,可见当他们是陌路人了。

  老太太对于称呼以前的媳妇有点困难,“她好吗?”她说。

  南孙答,“她太好了。”

  蒋老太纳罕地问:“那男人对她不错?”像是不置信,不知那糊涂的男人贪图她什么。

  南孙又觉得有义务帮母亲说话:“作为一概伴侣,她尽心也尽责。”

  祖母本来还要说些什么,南孙又道:“他们很幸福很开心,我想他俩也不会常常回来。”

  蒋老太便不再言语。

  逛完浅水湾,在太白坊上吃过海鲜,赤柱买了衣物,他们也就走了。

  衣着问南孙:“为什么不让我蒋她?”

  南孙才凄然发觉自己的心态同母亲一样,怕,怕对方知道她不名誉的一面,所以谨慎地维护那一点点幸福,不敢把真面目露出来。

  南孙自怜了一整夜。

  幸亏第二天工作忙得要死,下班与同事去吃日本菜,南孙觉得以及饿够,发起神经来,狂次一顿,不幸穿着松身衣服,多少都装得下。

  饭后分手,站在街上,南孙对世界的观念完全改变,捧着丰足的胃,有什么不能商量,不能原谅的呢,难怪他们说,饥饿的人是愤怒的人。

  回家扑倒在床上,就这样睡去。

  像打仗一样,婚期逼近,一样一样做起来,渐渐成真。

  先去看房子,永正建议牺牲交通时间,为老少二人着想,搬到郊外。

  租下房子,永正先搬过去,南孙替他打点细节,地下室改为游戏间爱玛第一次参观,高兴得不住跳跃,永正同南孙说:“如此可爱的孩子,十个也不嫌多。”

  向南的大房间给了老太太,冬日一室阳光,安乐椅上搭着锁锁以前买给她的古姿羊毛大披肩。

  南孙觉得生活总算待她不错,以后如何,以后再算。

  锁锁到新居来陪她吃茶,南孙带着她到处逛。

  锁锁笑道:“我真佩服你们的涵养功夫,居然没有人问我爱玛几时走。”

  南孙一怔。

  “这是你们蒋家的传统,好客。”

  南孙答:“因为自客人那里,我们获益良多。”

  “爱玛琴可否多留一阵子?”

  “锁锁,你怎么说这种话了,我们从来没想过她要走,昨天我们才同她去报名读幼儿园。”

  锁锁低着头。

  “你何必气馁,可能是一帆风顺,已成习惯,现在就觉得闷。”

  “南孙,我打算离开本市。”

  南孙一愕,“多久?”

  “一两年才回来接爱玛。”

  虽然一向不问问题,难说也忍不住:“哪里?”

  “柏斯。”

  南孙大吃一惊,“没听说过,在哪一洲?”

  “澳洲西岸的柏斯市。”

  中学的地理课本终于派上用场,南孙喃喃地说:“呀对,柏斯市。”

  “拿到居留权,我回来接爱玛。”

  “你打算移民?”

  “在本市已经没有机会了。”

  “你看你灰心到这种地步,背井离乡,什么都要落手落脚地做,你真考虑周详了?”

  锁锁指指头皮,“已经想得头发都白。”

  “要一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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