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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元夕生一向视聂家本命,容不得外人侮辱聂家,正要破口大骂,忽见殷戒心不在焉,像在专注什么,随即脸色大喜又顿时遽变。

  “爷?”没见过殷戒脸色忽晴忽阴,是不是打算把怀安交出去了?怀安年纪虽大,但少根筋,很容易沦为被欺凌的妾室,何况对方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啊!

  噗哧一声,西门老板从转角走来,脸上笑得好阴沉,念道:

  “殷戒,如果现在我拉掉你的腰带,会有什么下场?”

  原本在看好戏的老爷们,立刻一致转头,震惊地看向殷戒的腰带。

  那腰带一扯下来,自然是……

  再一致转向西门老板。

  西门老板一脸莫名其妙,骂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我只不过是照着她……”

  扇柄正要指着鱼半月,殷戒已是强压下脸上神色,转身打岔:

  “西门老板,你要拉下我的腰带,让殷某当着诸位老爷面前出丑,那可是有失你的面子啊。”暗自投给她又恼又怒又喜的眼神。这女人……

  “你你你……”

  “张老爷。”殷戒嘴角噙笑:“改明儿个我亲自上玉行挑几分薄礼送过去赔罪,再跟您详谈限量印刷的事。”

  张老爷惊喜莫名。南京的聂府玉行是分行,总铺在北京,专售各式各样真玉送进宫中,多少达官贵人买玉必指定聂家玉铺,在此哄抬下,价格不可不谓惊人的高价,他不过是一介南京小富,自然乐得眉开眼笑,不再多作抱怨。

  “对了,我请书肆的伙计拿来邸报,不知各位老爷看过没?”殷戒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接过某老爷的邸报。

  “邸报?”鱼半月觉得有点耳熟,好奇地上前一看。

  殷戒随口道:“官办的报纸,由地方官传回,我这里还是抢先一步先拿到的……”难以察觉的停顿后,故意问道:“半月,妳在妳家乡没听过吗?”

  “没有。既然有邸报,那民报呢?”来了这么久,连看都没有看过。也许以后旧书铺可以兼营卖报。

  “什么民报?”

  “民间开办的报纸啊。”话方落,就看见众人投以古怪的眼神。她暗叫一声,硬生生地转圜:“我是说,咱们可以自己来开办报纸啊。”

  殷戒状似微笑,眉头却锁了起来。“半月,妳这是在说笑话了。这世上只有官方办的邸报,连邸报上头都报喜不报忧,不报天灾人祸,谁敢办民报等于是跟皇帝老爷作对。”简直是异想天开的想法,正因异想天开,才让他始终盘旋在心底的疑惑化为缭绕不去的恐惧。

  她到底是何出身?总不可能跟他故意编的谣言是一样的吧?

  半月闻言,喔了一声,不敢再多言,怕她的历史过差,专说一些不合这时代的话。

  “殷老板,你还没看邸报吧?上头写着新任礼部尚书又是一名道士……殷老板,你怎么啦?”

  殷戒大惊失色,径自看着手中邸报。官方办纸由京师主办,有时也需皇帝过目才允发行,写的多是京师现状以及官位异动,绝不会有虚假的事件出现。道士再任礼部尚书,那是什么意思?

  她在天乐院曾说两名道士前后任为礼部尚书,那是数月之前的事了,她没那个权势左右皇帝老爷的决策,更没有那能力早他们一步得知消息;更何况,数月之前谁是下任礼部尚书,谁会知道?

  为什么她会知道?

  再抬头注视她时,已是汗流满面。

  “殷戒,你怎么了?”她低声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天灾人祸不报。”西门老板哼笑,未觉殷戒异样。“听说这两天有荧惑守心,不知道又有什么灾难来了。”

  “西门老板,你怎么知道?”

  “怎会不知道?只要有事情,就算朝廷瞒得紧,也有管道会泄露出来。何况,平民之中也有会看天象的佼佼者啊。”

  “那可不好了,到时候要闹出什么天灾来,对咱们的商事有影响就糟了。”

  荧惑?啊,是火星的古称!她听过!心里扑通通地直跳,她低问确认:“荧惑就是天上会泛红的星子?”

  殷戒目不转睛地注视她,察觉她的身子微颤。“是,荧惑守心,历来主灾,皇帝易位、大臣自尽都有可能会发生。”

  心跳失控了。地球又要看见火星了吗?虽然不比那一年如此接近地球,可是有没有可能……

  “妳的手好冷。”殷戒紧盯着她道。

  她这才发现自己紧抓着他不放。她直觉松手,却被他反手握紧,她瞪着半天,忽然失笑了。

  “妳笑什么?”他咬牙。荧惑守心对她有什么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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