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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天色微白,她不敢再入眠,只得定到后花园里,看着孤伶伶的茶具跟石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以前,巴不得世上的人都不要来理会她,让她独自到老到死:后来,有人闯进来了,反而无法承受不再相见的寂寞。

  她坦承她喜欢他,将他视作心灵上最亲密的人,甚至,这一辈子她敢断言不会再有一个男人闯进她的心里……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啊……

  “你啊,可以一直留下来,不必在意我的。”

  她回过神,过了一会儿才发现他是在跟她说话。微微侧头瞧他,他并没有向她看来,反而很专心地看戏。

  “永福居缺不了你,你若走了,永福居的帐谁来管?”

  “啊……嗯……”

  “你也不必怕我再骚扰你,”他微微一笑:“以后,我在南京的日子也不会太多。”

  “为……为什么?”心口又酸又涩的。

  他扬起眉,终于将目光落在她有些发白的小脸上。

  “阿碧没告诉你吗?”

  “没有,她什么也没有说。”

  “那她是怕你担心吧。”像吊足她胃口似的,他开朗地笑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得到消息,说今年又有道人要送长生不老药给那皇帝老头子,我……”

  “你要去抢药?”她失声道。

  “嘘嘘嘘,小声点,你要官差来抓我吗?”他刻意压低声音。

  “你真要去?”

  他抓了抓颊,皱眉,又轻笑:“反正我也没什么负累,该欠的我一定要还的。”

  “你是蠢蛋吗?即使你真欠西门家,也不必拿命去换啊!”她叫道。

  他闻言,深深注视她一眼,然后笑道:

  “我的确是个蠢蛋。我也只能用这种蠢蛋的方式去做。是不是拿命去还债,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

  不知为何,在她的眼里,他的笑格外地自暴自弃啊。

  是……是因为她吗?

  他打了个呵欠,很随便地睨了戏台一眼,便合目闭上。

  她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眼角不停瞄着他的侧面,只觉他的颊面有点异红。

  他的头轻轻点着,像是很快就入睡了,可见他应是很累了。

  当他倒向她的右肩时,她吓了一大跳,后来见他睡得很熟,她连动都不敢动,他的黑发有好几撮落在她的腮畔,搔得她好痒。偷偷地摸索到底是哪儿在痒,最后停在左胸前……她是心痒吗?

  鼻间飘来淡淡的味道,混合了他头发跟他身上清爽的气味,不难闻,甚至,她已经有点习惯了。

  忽然间,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肩太薄抵不住他的头,他一侧,整个身子倾下,她连伸手托住都来不及,他的头就枕到她的大腿上。

  她一僵,整个人像石雕一样,连吸口气都不敢了。

  “阿永……”她的话含在嘴里,期待他能听见她无声的呼喊。

  他睡得真的很熟哪。

  连被惊醒的迹象都没有,简直拿她的腿当枕头来睡。她慢慢吐气,小心地不惊动他。

  就当被石头压住好了,她心想,努力把他想像成人形雕像。

  她抬起眼,很想卖面子给台上的窦娥,但隔不了几眨眼,她又忍不住往他瞟去。掌心悄悄地碰触他的头发,她心跳如鼓的,竟然产生一种“就算是他睡到天荒地老,她也奉陪”的冲动。

  又酸又甜又想哭又想笑……这就是她曾经来下及感受到的喜欢吗?

  “老天爷没给我六月飞雪,却送我一个西门永……”她喃喃着,唇瓣不由自主地浮起笑。

  掌下的发丝又柔又软,不禁执起一把,凑到唇边的同时,瞧见他白皙俊面一坨坨的异红,异红之中有好几点……疹子?

  “我受不了……”他像呓语。

  “阿永?”

  “我受不了啦!”他突然张开眸,跳起来对着远处楼宇的转角咆哮:“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茶壶里放酒的?”

  她傻眼,瞧见他一直在抓着手臂、抓着脸,好像很痒似的。

  “酒?是哪个人送酒过去的?你们不知二少会起酒疹吗?”西门义老早就躲在后头密切监控一切,就怕此计失败,惹来西门笑的关注。

  她不只傻眼,简直是张口结舌地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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