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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甯愿闻言,热气莫名涌上双腮,连忙胡乱穿上衣衫,赤脚走向门口。正要推开门,结束令她尴尬的对话时,西门永的声音响起——

  “你这小子会胡思乱想,表示你挺闲的;你若太闲,就滚到一边去偷懒;你要不懂得什么叫偷懒,我可以奉送你一拳,让你就地躺着偷懒,你意下如何?”

  “老板,这年头不是用拳头就可以天下无敌的——哇哇——”

  她见门外的影子一跃而起,充满威胁性地向小毕跨了两步。

  就这么两步远,不会再多离这扇门一步了——这个想法是那么地顺理成章,毫不迟疑,让她一时之间,内心充满小小的震撼,无法调开视线。

  是他的行为太容易猜测了,还是……她太了解他了?

  “我很久很久没有揍人了。”外头人浑然不知她心思。“我好想尝尝那种嗜血的滋味,你这小鬼头就让我揍上两拳,不痛,最多躺个两天就好,月底你照领钱,放心吧——”

  “暴力……这是暴力啊!”年纪小小的小毕叫道,被他面部的狰狞吓着,哇哇喊着:“老板要打人了!要打人了!姐姐,你不要被老板骗啦,他不是君子……”声音愈来愈远,显然脚底抹油,胞了。

  “人小鬼大!”西门永斥道。

  她目不转睛地瞧着那高大的影子慢慢踱回门前,然后转身靠着门坐下,就像是守护着这扉门后的东西……守护她吗?

  原来,他一直在守护着她吗?

  莫名的暖意涌上心头,她的掌心悄悄移向他的影子,从他美丽的头发滑向他的肩、他的背——

  “也算是好情况吧?”他的声音忽然响起,吓得她连忙缩回手,再听他继续说下去,才知他在自言自语:“几个月前,她死都不肯碰水,甯可浑身发臭也不愿在有男人的情况下沐浴:如今她明知我在场,仍坚持要沐浴,这表示她对我,多少有些卸下心防了吧?”

  她微微一愣,没有料到是自己主动要求洗澡的。

  白天的回忆全是片段的,多是她出拳打人的记忆,她只记得自己完全没有痛感,一直打,打到心里竟涌起一股欲望,想要活生生地打死那个男人。

  凝视他的影子半晌,她才缓缓坐下,隔着薄门贴着他的背,任着长发铺地。

  “我打死人了吗?”她轻声开口,听见身后蓦然地转身。

  “你——”

  “没死人吧?”她又问。背后的视线又热又急,他真的很关心她吧。

  “没死,我将他请出了永福居。他的样子还够他活上三十年。”他的声音像是压抑过,极力地乎静。

  “会带给你麻烦吗?”

  “我若说,天大地大的麻烦,都有我挡着,你信不信?”

  “不信。”她微微一笑,几乎听见身后的喷气声。她不会以猛虎来形容他,要她说,他像头猛牛,没头没脑地常撞得彼此伤痕累累,她却不怕他。

  “你……见过他?”他试探地问。

  门内门外沉默了一会儿,她才道:“我啊,今年到底几岁呢?”

  “什么?”

  “我只记得,我曾过了十五岁,然后又活了好久好久,活到有时我都会想,奇怪,我都这么老了,怎么还没有死呢?”

  西门永瞪着那扇门后纤细的影子,喉口上下滚动着。

  她又道:“一个人能活多老呢?五十?六十?我好歹也有四十了吧?何况我曾经身受重创,可能就要死了吧?我有没有告诉你,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正在想我到底几岁了呢?”

  “你很年轻。”他轻声说。

  “是啊,原来我才二十有二呢。今天,我终于想起来了,原来,才过了七年啊。”

  “……”

  突然,她轻笑出声:“我真的没有想到,我竟然有打得过他的一天。原来,这些年我不是白吃等死,我每天在山上自给自足,砍柴、搬运,甚至恶梦惊醒时,会拿着匕首胡乱挥舞,搞了半天,我已经有足够的力量,甚至,我可以在他压倒时踢飞他……就算小姐当作没看见,我也有自保的能力了……”

  果然是那个人!

  西门永猛然站起。

  “不要打开门!”她叫。

  “我不会打开门。”

  “也不准去动手!这是我自己的事!”

  他咬牙,知她在等承诺,只得道:“我不会动拳头。”

  “那就好。”迟疑了下,她的声音好小:“你确定不会影响到西门家吗?我记得广姓在京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年他与小姐的婚事,还受到达宫贵人的祝贺,若是、若是……”

  若是她不打,那混蛋只有死路一条,是被他活活打死的。西门永拳头紧握,五指深深陷进掌心里。

  他压抑道:

  “过去我闯了多少祸,西门家也不见掉块屋瓦,你大可放心,要比有头有脸,西门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她微微一笑,知道他的财大气粗是为了安抚她。

  “还好,不连累你跟阿碧就好。”

  “阿碧?”他呆了呆,顺着她的话道:“若哪日她在西门家待不下去,大哥自然会为她找份差事,不会委屈她的。”

  “……你要让她成亲之后,再继续当丫鬟?”

  “她要成亲了?”他对西门家果然不够关心。“我会托大哥多送她一些银子当贺礼,你可以安心。”

  “要跟阿碧成亲的不是你吗?”

  “谁说我要跟她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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