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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是啊,童……跟我是不一样的。”刻意不想起童的。每次一想起,心头就纠结一团乱,痴武烦躁的爬起来,一脸苦瓜。“他在风云的样子……让我觉得好陌生。”

  “童老师在学校想当稳重。风云的武术老师向来重男轻女,我刚进去时受他照顾许多。”她不太能合群,至少没像痴武这样。即使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在镇上依旧没有什么朋友,上了风云遇见童晃云,那种感觉像是忽然间有了防御同盟,一颗心悄悄倾向他。她不爱当第三者,所以宁愿放弃……“啊,你干嘛?”尤痴武抱上了她的腰,靠在她身旁睡起来。

  “我们是同伴,你瞧我进风云也是受尽欺凌,呜,我好可怜咧。”

  这女人有点疯疯癫癫的,童晃云怎会爱上她呢?田晓郁有点气呕,拉过薄毯盖住两人。“风云的阶级观念很重,你只是个工友,尤痴武。如果你考上武术老师的资格,那又另当别论了。”

  听说尤痴武是童晃云的师妹,看不出来……童晃云的根基比她稳上许多,这其间有什么纠结她不清楚,但唐泽元对痴武相当感兴趣是事实。很少见到唐泽元对人这么有兴趣,他通常只对身怀武术的男人有高度的热诚,不分出胜负是绝不肯放弃,对女人则鲜有兴趣的。好比她刚进武术学校时,在课堂上只试了她一拳,就收了手,没再尝试她的底限。痴武是个例外啊,但愿她跟童晃云能一帆风顺,没有什么意外……退了一步,海阔天空,心情忽然大好。

  “我这种半调子考不上的。”痴武又搔了头发。“我很懒的,练武太累。”当初醉心武术的原因已经不存在了,这辈子只要童保护她就够了……童哪……

  一向就喜欢依赖着童,连那几天溜到童的宿含睡觉也因为他在身边而心安,已经成了一个习惯,没了童的气味就难以入眠……

  她喜欢童,是真心的,却没想到童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在爱她。

  忽然想起童第一次来到尤家,瘦瘦弱弱的,有牛一般的脾气。当时怎么料也没料到在未来的路子上会如此依赖他,过往的记忆轮流跳进脑海,胸口有点喘,眼眶热热的,来到风云就成了贪哭的小鬼。

  不要了,不要再失去童了,失去他,心里永远都会破一个洞,她的过去会变得残缺不全,而她的未来会是没有生路的,因为童哪……

  痴武忽然爬了起来。

  “你……你干嘛?”不会真要去偷老爸的卤味秘方吧?

  “我……我想上山了!”痴武跳下床。想见童,想见他了,很想立刻见到他,然后,把心里的话一股脑儿的告诉他。

  即使成长后见的机会有限,即使见面时他总不多话,但她总是贪恋那样的时刻,因为知道有一双眼睛会守着她。所以她可以到处流浪而不寂寞,难以想象有朝一日会分离,不舍得童,不舍得童哪!

  田晓郁怔愣。“你疯啦?现在都几点了?没校车的!”

  “没关系,借我外套,星期一就还你。反正我能走下山,也能爬上山。”痴武随便塞了塞背包,想了下,把卤味丢到塑胶袋里一块放进背包。“我去超商再买点零嘴。”

  “尤痴武,太晚了啦……”完全抓不住尤痴武的心思。难得有一个同为女人跟她秉烛夜谈的,心里有了点不舍。

  痴武胡乱挥挥手,笑眯眯道:“安啦,这一点山路还难不倒我的啦。”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喂,星期一你上了山,可不要对我视而不见唷,你的床让我睡过,是朋友喽,赖也赖不掉了……”说完,她蹑手蹑脚的出了田家。

  才晚上十点钟,小镇上还是黑漆一片。出了田家,痴武一路蹦蹦跑跑到超市。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压根儿没人,痴武低哼着歌,远远瞧见那家超依旧亮着,她的脚步加快,自动门一开,嘴里嚷道——

  “小弟,有没有手电筒,我要去当宁采臣赶路上山了——”话没说完,圆眼瞠目:“你们干嘛?喂,住手啊!”

  七、八个少年拿着棍棒打先前的那个收银男孩,男孩已经被殴在地连动也不动了。从痴武这个角度看去,瞧见地上一摊血,收银机是打开的,里头的钱抢了光,痴武冲上前的同时,以脚勾飞了扫把。抢了钱就算了,为何还要将人打成这样?

  连扫了他们好几棍,却也被击中二、三棍。对方人多势众,她气不过,什么样的社会啊,即使自己自律了,旁人依旧打打杀杀。

  痴武旋身闪了好几棍,少年在叫嚣,猛打乱打的,背部挨了好几棍,只有这种时候才恨自己没好好的习武。痴武忍痛抓住其中一人的棍子,顾不得下手有多重,前脚直勾飞出去,将他甩在门外,左手挡了棍,身子一侧,双指直点对方的气管。惊鸿一瞥的基本武术让少年开始惊呼了。天啊!才倒下了两个。在痴武还来不及动下一步,倒地少年如骨牌,在黑夜里一个个垮下了——

  “童!”痴武愣了愣,差点以为是思念过度的错觉。嘴角开始笑,眼睛湿湿的,想要跑过去,冷不防的,后脑勺被一棍击中,痴武痛叫一声,往前倾倒。

  “痴武!”童晃云及时扶住她。

  “童,我想吐——”好想哭喔,看见他的时候,一颗心安了,归位了。头昏脑痛的,第一次发现自己好孬种,她的神智开始飘浮,眼睛没了焦距,眼皮慢慢合上,昏了过去。

  “痴武!”

  第一次昏迷……有童在,不怕……离不开他了,就算他想甩开她,她再也离不——开了……

  雨滴顺着屋滑落,叮叮咚咚的打在地面上。

  晴朗的八月尾有了台风警报,就像他跟痴武之间的关系吧?看似无波的水镜,只需一颗小石子就毁了一切。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情感的路子起了岔?

  对痴武并非一见钟情,第一眼见到她是近乎抱歉的心态。尤儒生是父亲的远朋友,在一次意外里,双亲并逝,尤儒生带他回到了尤家,有心培养他成为尤家武术馆的继承人。

  他明白,痴武也明白,彼此心照不宣。在头两年,他与痴武的关系处于僵局,谈不上好或不好,痴武总是静静的,在尤儒生的背后悄悄地,几乎闲散的打拳练武。

  那两年每当不经意窥见到她的身手,心里又气又是羡慕,在他站椿站得苦不堪言的同时,她却练来仿佛得心应手,一个小小的女孩练武练得漂亮而随意,往往让他看到痴了。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才明白天才与平常人的区别啊,心里不服却也为她抱屈。尤儒生怎会没看到这样的好人才?她年纪还小,再练下去绝非今日的他所可比拟,因为老师的重男轻女,所以糟蹋了这样的人才。

  两年后痴武渐渐疏于练习,他却开始一步步走上武术之路,那时才几岁?十三、四岁的年纪,花下的苦功不下于过去的痴武,但依旧打不过她。

  这个傻女人,从没要跟她强争老师的武术馆,而她放弃了再练下去,从此她有点傻里傻气,爱笑爱闹的,跟他主动亲近是第三年半夜她突然闯进他的房间,有点尴尬的递给他一张纸,是母姊会的通知单。

  彼此都明白尤儒生并不参与痴武的童年生涯,当时痴武连连抱怨了一串——

  “都是你害的,在学校里品行良好得连老师都赞不绝口。才大我几岁,又没亲戚关系,你拒绝没关系啦,不过责任不要推在我的头上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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