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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没有!我怎敢有非分之想?!”她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尊敬五哥、仰慕五哥,他教我、养我,让我有容身之处,就算为他失了血、丢了命,我连吭一声都不会,我对他怎敢有非分之想!”她的笑脸没了,双拳是紧握的,证明她说的话绝对真实。

  她对五哥的感觉就像是——他是天地间最伟大的男子,这样的男子也许在旁人眼里是黑白不分的狐狸王,是称霸海上的海贼之王,但对她而言,他就像是沙神父嘴里的上帝,像是东南沿海一带村民膜拜的菩萨。

  有非分之想,是玷污了她跟五哥之间的感情。她喜欢五哥,喜欢到为他丢了性命也甘愿,这样的感情却不是巷间小说里的爱情。

  曾经在夜深人静时,读过几本聂家船送来的小说;小说是言情的,是偏向纯情的,书中那样的爱情令人称赞,她却不知何时会遇上那种奇特的爱情。但是无妨,现下的生活已经教她满足,有五哥,就等于有了全部,但……非分之想,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好好好,瞧你激动的,可不像我认识的随玉。”元巧噘了噘唇。“咱们别谈情、别说爱,反正我是头一遭出海,新鲜得很,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朝夕相处,说不定感情自然而生,届时,你就随我回家,当我的妻大姊,你说好不好?”他的脸又凑了过来,却被随玉打了过去。

  聂元巧轻轻闪过,贼头贼脑的笑道:“你当我功夫弱吗?嘿,我可也是硬底子的,咱们来比试一场,我要输了,任你作主,你要输了,就让我香一个。”

  “你跟五哥一点也不像。”难以想像他们是兄弟,就算年岁有一段距离,差别也不该如此夸张。五哥是天边沈稳的星,而元巧则是地上的小色狼,打都打不死。

  “小心,十二爷,随玉不弱啊。”方再武紧张叫道。

  “怎么?”元巧回头笑了笑,方再武的脸立刻红了。“你当我是弱鸡一只吗?”他跃身向前,袭向随玉的胸前,逼得她不得不防守。

  她低低恼叫了一声,接住他轻浮的招数。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我才下船,就听见了惊天动地的大消息。”七海楼沿窗畔,白衣男子依栏而靠,执着扇柄笑道:

  “狐狸王有断袖之癖,嗯?我还在猜,你得什么时候才动手。也该是时候了,你一向是行动派,唯独这件事你足足花了十年的工夫,我得说,我服了你。”他的话是说给站在身旁的聂泱雍听的,斯文温吞的黑瞳却是望着楼外的打斗。

  “她不小了。”聂泱雍淡淡答道,状似随意的啜了口茶,又蹙起了眉。

  “就因为她不小了,所以你才开始有所动作?就因为如此?”白衣男子的眉稍稍皱了下。“这不是个好理由。”

  “那么,你认为什么才是一个好理由呢?”聂泱雍讥诮地问。

  白衣男子打开扇,扇面是山水图,图的下方盖了个章,章名“聂泱阳”(?)。他沉吟了会:

  “好理由很多,却绝不该是这个。你一向为所欲为惯了,要动摇你的决定或想法,不是我一己之力就可以办到的。但,我可得说一句话,你若真将随玉搁在心底,搁在属于你心里特别的角落里,那你就不会见了元巧调戏她,仍无动于衷。”

  聂泱雍微微眯起了眼,瞧着楼外缠斗中的身影。

  “她是我亲手教养的孩子,她也只能适合我。”

  “是的,我在南京城就陆陆续续听过你教养了一名女孩儿。”那时即使传回的消息并没有揭露他教养她的目的,也能隐约猜出他打算塑造一个能配得上他的女子。

  聂泱阳温香吞地微笑。“十年过了后,你的教养成功了吗?我是怎么瞧都瞧不出来,她那里像你了?”

  “谁说她要像我?我要的可不是另一个我。”

  “那么你要像她这样的女孩?”细细观望了下,他中肯的批判:“容貌并不出色,气质也谈不下温柔婉约,是活泼是爱笑了点,年纪尚小,脾气也有点倔,不太懂人情世故,冲动一如元巧,泱雍,你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在城里随时都能找得到的女孩儿?”

  聂泱雍并未因他的讥讽而反驳,他也一向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他要做的每一件事。他的薄唇在扬笑,笑容与聂泱阳极不同。

  如果说,聂家十二个兄弟里每一个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特性,那么无疑的,聂泱雍的特性便是天生当王的命。

  他从小便是诡邪的,是超脱众人之上的。他的想法奇异而让人骇怕,他的善恶之分很模糊,即使在中规中矩的教养下,他依然显露了他令人难以捉摸的那一面。

  聂泱阳微微笑着,笑容是温暖的,白哲的肤色与聂泱雍终年曝晒在阳光下的古铜色比较,就宛如正面与负面之分。

  负面并不表示他是天生的坏种,他只是依着自己的想法行事,而通常他的想法在这个保守的时代里成了教人惧怕和充满惊异的另类。

  “现下,四处流传狐狸王有断袖之癖,怕是以后来这儿的海商,不会再献女人,他们会带男人来。”

  “有断袖之癖的可不是我。”聂泱雍扬眉。“你在南京顾书肆,怎会突然捎讯,由你这当家的来送书?”

  “书肆交回给三哥,我无事一身轻,元巧又淘气,待在南京只会让三哥恼,我便带着他出来玩一趟。”聂泱阳露出宠爱的笑。“你该知道我自幼多病,若不是元巧一直陪着,我怕是熬不过这长长岁月;他这一陪,陪尽了他十七年的光阴,让他连南京城也不曾出一步,带他来是应该。”从来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羡慕泱雍的特立独行,即使教人骇怕,即使路难行,也比窝居深院里的病体强上百倍。

  聂泱雍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说:“你的年纪也该成亲了,不该放太多心思在元巧身上,太疼他只会让他无法无天。”

  聂泱阳沉默了会,淡笑道:“我心底有数,五弟亦然。你爱海,所以上了船,你要成为海上王,所以占岛为王,但我可希望你的终身幸福是远胜你的海。”

  聂泱雍置之一笑。“你倒是将书肆里的言情小说看入迷了。”

  聂泱阳正欲答些什么,楼子外传来元巧心疼的叫声:

  “哎哎哎,痛不痛?痛不痛?可怜的小随玉,我下手重了是不?方护卫,你这不是帮我,这是让我胜之不武,我还有脸香她一个吗?随玉,来,你要爬不起来,我抱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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