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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我要怎么做,你管不着!还是趁着我一时好心,快快滚回去与你的义兄相见吧!”

  话说完,等了一会儿,不见她应声。转头看她,才发现在黑暗里,她的黑眸闪闪如星,彷佛在说:你的体内已有我的血了,你来不及逃了!

  他心一急,当真觉得天罗地网罩下来。怎么会呢?她不过是个女人,他不会让她说动,不会再被她给骗了——

  “不!我没有亲人!我才没有亲人呢!”他怒叫道。明知自己内心深处那个小男孩的心意开始摇摆了,却死不肯承认。

  如果有一天,他能干干净净地过活,那么猪也会飞天了!

  他转身快步走出密道。

  谭碔砆惨叫:“哎,等等我,我瞧不见路啊!”

  以为是雪片飞舞,落在他的双鬓之上,但天虽冷,却无大雪纷飞;靠近之后,才发现那不是雪,而是壮年白了须。

  她缓缓眨了眨眼,再次确认她所看见的。从一初识,他正值二十三岁,一头黑发,年轻而沉稳,三年来亲眼见到他的双鬓多了几根白发,而现在尽白。

  是……为了她吗?

  “碔砆?”聂沧溟定眼望她。见她从尚书府后门出来,似乎并无任何受到伤害的地方。

  然而真正残忍的伤疤却留在她的衣衫之下。

  “大哥,让你多费心神了。”她轻言说道。

  不及表达自己的感动,就见他上前来。直觉猜到他要做什么,心底却吃惊他一向少碰触她,怎么突然……正要退几步,他已紧紧地抱住她了。

  “大哥……”他是武将,将她抱得喘不过气来。

  “让你受惊了,碔砆。”再多的言辞也挽不回她的清白。她的体香依旧,这样美丽的花朵,却遭人贱酷地摘下。

  一思及此,内心翻腾不已,不得不停地提醒自己,她能活下来,已是天赐的恩惠了。

  “大哥,你太激动了。”极少见过他卸下面具的时候,她低语:“此地是尚书府前,不如等我们回去再详谈吧。”

  是啊,他暗叫自己太大意,她自是不愿留在这伤心地。他连忙将车门打开,要扶她上去。

  她微笑先拒,回头叫道:“殷戒,你快过来,我来向你引荐。”

  “殷戒?”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才发现一名少年体型的孩子站在不远处,脸上戴着铁面具。“他是谁?”

  “他是我弟弟。”她笑道。

  “弟弟?”忆起段元泽代转的话,他心生疑惑:“你不是孤儿吗?难道你愿意来尚书府,主因就在他?”

  “他算是一个因,却不是主因。我找他很久了。”她坦承说道。

  他半瞇起眼,猜道:“这就是你三年来固定去醉仙楼的原因?你是孤儿,却半途杀出一个弟弟……”

  “哎呀!”她无辜说道:“大哥,我活了二十多年,也是从三年前知道我会多一个大哥相伴,那么临时杀出一个小弟来,也不必太过惊讶。”

  言下之意便是那叫殷戒的少年是她认的义弟。不是他有心贬她,她不爱动脑,但也一向不感情用事,要她以现在的男儿身去亲近旁人,除非那人有利用价值,而当年她认他是为当靠山,那么认这少年的原因……

  他望着那少年。那少年体型瘦长,脸上戴了面具,露出一双冷眼。那种孤绝的眼神很眼熟,彷佛在哪儿见过;他的目光落在少年的手掌上,那是一双练过武的手。

  “随你吧。”她不傻,会这样做,自有她的原因。他拉起她的手,欲扶她上马车。

  她巧妙要抽开,却硬生生被握紧。

  “碔砆,你已二十出头,难道不曾想过成亲吗?”他忽然问。

  就算再奇怪他今日反常的举止,她仍泰若自然地笑道:“大哥未成亲,小弟怎敢先大哥谈嫁娶呢?”

  “我也二十六了啊……”他喃喃自语,忽而扬眉笑望她。“我烦国事,心无多余地方来纳妻,但娶妻生子乃天经地义之事,碔砆,反正我目前没有打算要成亲,而你也无此心意,不如我三十以后,再无意中人,彼此就将就点,你我成双成对算了。”

  这是玩笑,抑或试探?心底闪过警讯,她面不改色地笑道:

  “好啊,反正我也没有意中人,大哥若不介意外头的流言,我愿与大哥相伴一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误踏陷阱。

  会不会有一个可能,在她自认了解他的同时,他也将她的性子摸了个彻底,他只须挖个洞,她就会自动往下跳?

  有时候,看着他认真沉稳的脸庞,几乎会忘了他的原形是头老狐狸。她暗恼,总觉输他一棋。

  他微笑,一把拉她进马车,见殷戒站在不远地,他问道:“你可要上马车?”

  “我坐前头便是。”殷戒快步走向车头。

  聂沧溟瞇眼注视他的身形。少年的体型变化极大,认他体型是认不出来,但依他的行走方式,莫非是——

  他心底有了底,却不戳破,缩回车内。见谭碔砆望着他,他露出温柔的笑;笑得她全身鸡皮疙瘩猛起。

  “大哥……”她轻呛了下,注意到他伸手欲拍她的背,她急忙移动身子避开。

  他的眼里流露短暂的伤痛,随即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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