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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大哥视我为弟,表示当我是自己人看待了?那真好,以后小弟有靠山,谁敢欺负我?”好险好险,这回真是死里逃生。

  “你这苦肉计用得真好呀。”他忽然说道。

  “大哥心如铁石,小小苦肉计怎能动摇大哥?再者,这不是苦肉计,是小弟的真心诚意。小弟也是有格调的人,要当家人,我看不顺眼的还不要呢!”

  他注视着她半晌,轻哼一声,离开床沿。

  她暗暗低喘了几口气,拭去额上细汗。

  “你的性子真今人讨厌。”嫌恶之意,溢于言表。

  “唉,能看透人心的总教人讨厌,所以小弟一向懒得用脑子,唯有大哥,让我绞尽脑汁。”

  “哦?你老说你能看透我,那么,你说我现在在想什么?”他走到桌前,微笑望她。

  她试图翻坐起来好几次,才狼狈地爬坐起来。棉被之下是未脱的官服,束起的长发被放下,凌乱地披在肩上。

  她略迟疑一下。心想,不知在他眼里,会不会女态毕露?随即暂拋此念,硬着头皮笑说:

  “大哥在想……世上只有死人不说话,你有把柄在我手里,难保将来不会私传出来,所以你也要想我不为人知的秘密?”

  如今才如被人看透的心情并不好受。聂沧溟微笑,望着她稚气未脱的模样,虽说宜男宜女貌,但确实太偏女相。

  “我在等。”等她自己揭露她的女儿身,以表诚心。

  “我……”谭碔砆沉吟了会。

  “我要的是真心,不是要你编织下的谎言,谭碔砆。”

  双眸一抹黯色,飘忽不定地注视他,她轻声答道:

  “如果我说……我这功名是假的,你信不信?”

  他信。科举之下重重关卡,除非买通官员,否则不论她是半途顶位或者是女儿身,皆无法应试。

  “大哥必定料到我买通官员。是的,我原名谭碔砆,假造三代姓名及谭璇玉之名,一路往上应试,重金买通官员为我假造数据。”见他面露怀疑,她笑道:“你一定在想,既然官员能买通,必是贪财之辈,皇榜上我乃探花,为何这几日未见他们来勒索?大哥,我曾说过我的运好得出奇,听说我上举人之时,那些贪官们,一人心狭症而死,数人食物中毒,这会全死无对证了。我是不知有没有可能旁人也靠他们假造出了问题,而前去杀人灭口,但如今我这个秘密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这算不算我的真心?”

  这样就想要得到他的信任?他非要逼问出她的女儿身不可。“你既有才华中探花,为何要以谭璇玉之名来应试?”

  “因为谭碔砆本无心应试,用璇玉之名是为圆他人梦。”

  “是无心或者不能?”他上前一步。

  她一怔,正要答话,外头有轻微敲门声。

  “我是元泽。”未经同意,段元泽已推开房门。“沧溟兄,我已让人循线追下去,明日一早要出城之人必会经过盘查……”嗅到不对劲的味道,抬起眼这才注视床上的人已起来。

  他的嘴微张,目光环视房内,确定无人之后,跳过聂沧溟再望向床上的人儿。

  “敢情这位就是……探花谭碔砆?”

  “下官正是谭碔砆。”她微微一笑道。

  “哦……哦……谭……在下左军右都督段元泽,请多指教指教。”他咧开嘴,傻笑道。

  谭碔砆抬举双臂,向他拱礼。

  好……好秀气的男孩!段元泽暗暗咋舌。谭碔砆的脸色苍白,身子在官袍下极为瘦弱,现下这孩子稚气未脱,将来在朝中……怕是许多断袖人的最爱。他的眼角悄悄瞥向聂沧溟。

  “你下午不是见过她吗?”聂沧溟明白他的眼神,微斥道。

  “我下午只见你抱起他,他长什么样,我可没看清楚呀。”他反驳,随即正色说道:“我已将邵元节送往章大人府邸,明日一早章大人邀咱们一块进宫。”

  “那有什么问题。”

  见他又微笑,段元泽一肚子火,冲口道:“是没有问题!最好这个邵元节真懂长生之道,让君王长命百岁,大明永生不息!”忿恨一掌击向桌面,眼尾猛然瞧见谭碔砆蹙起眉头,想起这孩子是文人,临时将手劲转个方向,打到柱子上头。圆柱上多了掌印,他低声恼道:“吓着你了,碔砆。”

  “是呀,我的肚皮吓坏了。”她面不改色说道。

  “肚皮?”

  “我饿了,好饿好饿。”她坦白说道。可怜兮兮地望向聂沧溟。“大哥,我盘缠用尽,月俸也还没拿到,既然你我是兄弟,就该不分彼此,从此以后小弟是否不必付租、不必付点心钱,就能茶来伸手、饭来张口?”

  “兄弟?你们义结金兰?”怒火半降的段元泽吃惊问道。

  “你受伤了,那关沧溟兄什么事——啊,啊……”眼尖瞧见聂沧溟的腕上也绑着绷带。段元泽的嘴大张,久久无法言语。

  如果说,他是小道消息集散地,所网罗的消息可以写成一本书,那么无疑的,今天他所见所闻会成为那本书里最大条的震撼消息。

  据他所知,聂沧溟虽然脾气极好,却从不跟朝廷大臣结拜。即使是他自己,也是处于自己赖上去的“好朋友”,更别提义结金兰啊……他瞄瞄谭碔砆清雅秀丽的容貌,忽而道:

  “该不会……是碔砆受了伤,沧溟兄你舍不得,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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