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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哈哈,东方兄,你要体会民情那是最好不过,皇上是坐在龙椅上的神子,要体会民情也只能让身边的人去做,一郎哥曾提过蜀汉皇帝不知民苦,累得诸葛亮鞠躬尽瘁也无法挽回大局。不如这样吧,东方兄,你若不困,我带你出去走走。”

  “这种地方有什么好走的?”

  “好走,真的很好走。”她一向积极,主动拉过他的手臂,逼得他不得不翻窗出来。她笑道:“你别看我们这附近穷酸,工人住在另一头的通铺里,每到入夜会有小小市集,我请你吃碗面吧。”

  东方非知她的用心,要他真的去“体会民情”。他笑道:“有酒吗?”

  “有,不过二更后,谁也不准卖酒。若私下贩售工人,一律罪罚。”

  “哦?你订下的规矩,能服得了人吗?”他颇有兴致地询问。

  她走出屋外,才朗笑出声,拉着他往另一头微亮的夜街走去。

  “一开始当然服不了,如果不是白天有人上工出事,我也没有想到夜晚的小市集会有这种影响,一郎哥建议由县官发出公文,凡参与治水工程的工人不准饮酒,不过你也知道官僚体制有多陈腐,这里又天高皇帝远的,等公文下来大概也是一个月甚至半年后的事了,所以我一时冲动,一连数天半夜跑去拼酒,谁要有能力喝得跟我一样,隔天还能像我一样精神十足地上工,我愿交出半年薪俸!”

  东方非闻言,虽已猜到结果,仍然好奇问道:

  “妳自幼千杯不醉?”

  “当然不!我只有在怀宁十五岁那一年陪他喝个彻底,那种痛苦我一点也不敢忘。我记得那时被一郎哥训到我这一生再也不想要碰酒,不过自我当官之后,每一天他都逼我喝上一杯,现在虽然我算不上酒鬼,但要灌醉我也不容易……其实,那天我喝到头晕脑胀,眼前跟我拼酒的人是谁我也不知道了,但我很明白我身后有一郎哥跟怀宁,就算我倒下了也不打紧;如果倒下了,也许我就不会那么难受……”她忽然闭眸,笑道:“我心里这么想的时候,就清楚地听见了这江声,这声音真悦耳,每天陪着我入眠,可是,只要一天没有完工,这声音就有可能会成为催魂无常,突然间,我就清醒了。”

  “阮冬故,你是个傻瓜啊。”东方非说道,语气既讥讽又藏着莫名的情绪。

  “我是傻瓜吗?没有关系,世上算计的人太多,总要几个傻瓜来平衡的。”语毕,忽然停步,向他深深一作揖。“东方兄,我虽然是个傻瓜,却也不会不明白你看穿了什么,你不当众揭露,冬故在此道谢了。”

  她的坦率让他黑眸微亮。那种微微的兴奋感再度盘旋在心上,只有这个阮冬故能勾起他这种的情感,就连任由老秃驴坐大的期间他也没有任何的期待,因为一个人的性子限制了他能作乱的程度,就算将来老国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拉他下台,但阮冬故不一样。

  明明他能猜透她的心思,却无法摸透她直率的下一步,她的性子硬如骨,即使她的房舍内没有写着“浩然正气”四个字,但她胸怀磊落,无不可告人之事,让他好心动,心动到就算放弃了现有无聊的权力与官职,他也要跟她斗一斗,享受她带来一波波的惊喜与新鲜。

  放弃官位?这个想法在他心底滑过并且微讶,随即听她轻喊:

  “东方兄?”

  他回神,虽然面不改色,心头却还是怦怦直跳着,那种兴奋难以退去,让他彻夜不眠也不会感到任何疲累。

  “今天我不揭露,不表示未来我不会随心情告发你,冬故,你要记得,我可是朝中翻云覆云的东方非,是你痛恨到手刃也不心软的狗官啊。”

  她朗笑了两声。“就算我再痛恨你,也不会无故手刃你,国有国法,如果我无视律法的存在,那跟强盗杀人有什么两样?何况……东方兄,我最近常在想,你到底是不是个恶官呢?你明明没有罪,双手也不曾沾上血迹,只凭喜好做事,迷诱官员贪污搅乱朝纲,同时你也推动了治水工程,一切都是你随心所欲下的产物,如果……”视线从小小的市集移向他,神色带点难掩的迷惘。“如果它日你被斗下来了,那么是谁坐上首辅的位置?”

  “绝对不会是正直的官员。”

  “是啊,是啊……”她喃喃着:“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让你在朝中继续翻云覆云来得好,是不?”话才说完,忽地被他一把抓住。

  她楞了下,扬眉朝他微笑。

  “阮冬故!”他厉声大笑。

  “东方兄?”她莫名其妙。

  东方非内心狂喜,贪婪地注视着她,几乎不愿把视线移开了。他沙哑地说:

  “你可知,在千步廊上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心跳如鼓,每见你一次,我就难掩兴奋。直到现在,你给我的惊喜太多,我几乎要怀疑你没有让我失望的一天了!”

  她讶异,脱口:“你真这么喜欢我?”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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