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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而这样经他手的小说有限,往往限量发行,也就显得更弥足珍贵。曾有远从云南来的书商只为求得一书,也有贵族专从北京慕其名而来。

  他不写任何可以成书的文章,至少不曾公布过。据传闻,他曾经说过他只是民间读者跟撰者之间的桥梁及接缝点。在读者能理解的范围内,保有了撰者文章的原形,互取均衡。

  也曾有书商尝试走上他这一条路,学着写跋,却始终没有聂封隐来得一针见血及文笔上的精练。

  这是她搜集来的消息,而真正目睹过其面貌的只有一回。那一回短短的谈话。

  让她永生难忘。

  走了一阵,来到熟悉的大通铺。里头简单的家具暂时移到院里,几名壮汉将一迭一迭的纸搬进来。

  “璇玑姊!”刚从大通铺出来的如敏正提着水桶,一瞧见是璇玑,立刻又惊又喜的:“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伺候三少爷吗?还好吗?有没有受到欺负?”

  “她是我找到的闲人,来帮忙的。”元夕生翻翻白眼,插上一嘴:“把房里都清得干干净净了吗?”

  “是,保证元总管找不到一点灰尘。”如敏甜笑道,跑到璇玑身边。“璇玑姊,你做得惯吗?我听其它长工说,三少爷的脾气坏得跟阎王爷一样,谁要惹他不高兴,日子便会水深火热的呢。”

  元夕生瞪眼。这丫头!正要叨念几句,忽然听见璇玑开口:

  “如敏,你瞧过阎王爷吗?”

  她怔了怔。“没,我要瞧见了,璇玑姊就可以到我坟上烧纸钱了。”

  璇玑淡淡地微笑道:“既然没见过,你又怎么知道阎王爷的脾气坏呢?”

  “咦……旁人……旁人都这么说的啊。”

  “事情总要眼见为凭,是不?”

  如敏应了一声,总觉得璇玑姊话里含意好深奥。她没念过书,自然比不得璇玑姊了解一些大道理……但,动了动脑,小声问道:“璇玑姊的意思是……我没见过三少爷,所以也不能断定他的脾气坏?”

  璇玑点头,点了下她的鼻子,笑道:“孺子可教哦,如敏。”

  “那……那是什么意思?”

  “是指你很聪明。”她的赞美让如敏红了脸,元夕生用力咳了咳,差点咳得得内出血!可恶!她当这里是什么?学堂吗?还现场教起丫鬟来呢,若不是看她为三少爷说话,他早出面阻止了。

  “你们别净在这里说闲话。如敏,快去把屋里几个丫鬟叫出来,自个儿统合一下,看看是要挑哪种纸。”他没好气地说,见如敏匆匆跑进去,才又道:“我说,璇玑丫头,聂府的丫头们一向少说话、多做事。你虽然读过书,但可别灌输些奇怪的思想给丫头们……咦?你在做什么?”

  埋首纸堆里的璇玑头也不抬地问:“元总管,这些纸都没用了吗?”

  “是啊,我是瞧府里都打扫干净了,才想这大通铺也顺便清一下,正好有瑕疵货来当壁纸,干脆一律更新好了……”

  “那多余的纸是要丢了吗?”她打断了他的德政。

  “不丢,难道当床睡吗?”

  “那我可以拿几张吗?”

  “可……可以啊,只要你有地方摆,你爱拿几张就拿吧。”元夕生大方地说。看她翻着那些瑕疵货,似乎很入迷的样子。奇怪的丫鬟,在聂府里,他可以捉住每一个丫鬟的心思,偏偏就抓不到这个秦璇玑的……

  危险、危险!他的本能在高呼,却不知危险在哪儿?她对他绝对是有害的,究竟是哪里有害,也不知情。她的身分虽是私塾之后,但看着她时,总觉雾里看花,不知花是何花,是否有毒性……

  曾经,在三少爷出事当天,他的胸口也不太舒服,起了不祥的征兆,而现在不祥之感更严重,究竟是谁会因她出了问题,会是谁呢——

  “笔墨借来了,借来了!”翠玉兴匆匆地跑进来。

  已经过了大半天,大通铺的墙上贴满了加工过后的壁纸。元夕生留在这里的丫头只有四、五个,过了晌午才大致都贴好了。

  荷珠磨着墨,不解说道:“这样已经很好啦,干干净净的,要笔墨干嘛呢?”

  “是啊,璇玑姊,我家都没这间大通好看呢。我们又不懂字,借笔借墨有什么用?”

  璇玑露出笑容。“我们不须懂字。”她执起稍嫌粗劣的毛笔,脱了鞋爬上通铺。“这是如敏的床吧?”

  “是啊。本来璇玑姊是睡在我身边的,但现下换了荷珠……啊,璇玑姊,你在做什么?”

  屋里的丫鬟们张大了眼睛,见她在壁纸上下了笔,不像写字,倒像在……画画。

  “你猜猜,我在画什么?”她回头瞧了一眼如敏,再专心于画上。笔触随性而自然,画完了脸,如敏忽然轻叫一声:

  “啊,那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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