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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言下之意就是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麽事能引起西门笑的好奇心。相处这麽多年,西门笑又岂会不知他这个义弟的心思,暗叹口气,很坦白地说:

  “我听见她们提到,有个姑娘来了,以後可以生小孩了。”

  “啊?”

  “你也觉得不懂吧?”唉,有个同伴真不错。

  “是癸水来了吧。”

  刹那间,沉稳高大的身躯被定住。

  西门义回头,讶道:“大哥,你怎麽啦?”整个人像石化一样。

  “义弟……你竟然能知道这麽神秘的事,真是见多识广啊……”莫非义弟他也是女扮男装,天,有一个小六就够,可不要全天下女扮男装的兄弟全窝在西门家,他会受不了的!

  西门义轻嗤一声,很轻蔑地瞄他一眨。“大哥,你随便抓一个男人也知道这种小事,就你一向少根筋,从没注意……咦,不过话说回来,你怎麽突然注意起这种事来?”

  因为小六长大了啊……他日日烦恼、夜夜烦恼,连读书练武都担心,多想找个人分担肩上重担啊……忽然间,他瞪著西门义。义弟头脑好,懂的事绝对不比他少,如果小六的秘密能与他分担,想必自己也可以先松半口气吧……

  “大哥?”

  不不不,秘密说出去就不是秘密了。他跟小六约定好,岂能打破,再者,将来小六的性别若真泄露,就让他一个人负责,别再连累义弟了吧……

  西门义充满怀疑地:“大哥,你的脸色很有鬼哦。”

  “义弟,我有事想请教你……”

  “请教我?”有什麽大哥需要用到“请教”两个字?

  “对,也快中午了,不如这样吧,咱们兄弟也好久没有聊个过瘾了,不如就找个小店好好地吃一顿吧。”

  “咦……”西门义不及回神,整个人已被西门笑强硬拖著走。每回有“远亲”来,大哥必定严阵以待,这一次到底是怎麽啦……不过他跟大哥的确是很久没有“单独”地聊个彻底了,思及此,年轻的脸庞不由得微热。

  “走吧走吧,慢了一步可没好位子了。”

  “大哥,你要跟我聊什麽呢?”有点期待了。

  “嗯,咱们要聊很多,好比说,癸水是什麽?女人的肚兜有没有办法弄到?或者你知道的姑娘家的心理大多是怎麽想的……”

  “……”

  “小六?”鬼祟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守在房门口,一连低唤几声。

  未久,睡眼惺忪的少年来开门,一见门口的男子,立刻清醒过来。“大哥,你差点吓死我了。”一身黑衣黑裤黑靴,还特地站在阴影处,她差点以为是睡前看的鬼怪小说里的鬼现身了。

  “你一点也不像被吓著了,哎,才十四岁哪……”他叹气。老是很淡然的模样,他很怕她永远就这样什麽事也无所谓啊。

  “大哥,你找我有事?”

  他食指放在嘴巴,左右张望。“小声点,远亲的远亲还没走,我看没有十天半个月他们是不肯走的。”

  “喔……”西门庭忍了个呵欠:“那大哥你是要进来,还是在门口说话?”

  “我是要问你,你想不想擦个澡?”话说完,就看见她的双眸微亮,西门笑暗喜她还有执著的事,低声说:“我知道你忍了很多天,我现在就把热水取来。”

  她正要问他一个人怎麽做,眼前已空无一人。

  她搔搔头,走回房内时,脚步声又传来,一回头,瞪大了眼。

  “大哥,你的速度好快啊……”简直像鬼影,现在真不是她作梦吗?

  “愈快愈好,省得被发现。”他的动作真的很快,没一下就倒完了热水,拉过屏风。“我在外头替你看著。”

  “大哥……谢谢你了。”不知该何言以对。她不是感动,只是觉得大哥真辛苦,而且近年愈来愈像她的娘了……大哥才二十多岁啊。

  西门笑守在门口的阴暗处,不停地张望,听见里头衣物脱落的声音。他并无任何的感觉,只知身为兄长,一定得处处尽力,好比——

  “小六,你也十四了吧……我认识一个大婶啊,她最爱谈女儿家的事,你要不要陪她谈谈?”他实在说不出口女孩家该注意的事。

  事实上,小六个子稍嫌高瘦,长手长脚的,扮起少年来简直没有人会怀疑她是女孩家。

  可坦白说,那是因为她自幼扮男,行为举止上多少有点男孩气;要扮女的,他家的小六绝不输人啊。

  “大哥,我去跟一个大婶谈这种事做什麽?”

  “……”失败,换一招。“小六,最近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的地方?”

  “我很好啊。”

  她很好,他可头痛了。“那、那……你想不想要一个……一个……”“肚兜”两个字有这麽难以启齿吗?

  爹啊,为什麽您要早死,把全副重担交给我?我要顾恩弟、要顾二弟顾三弟顾四弟顾五弟,还要顾六……六妹啊!

  当年他是不是做错了?可是如果不这样,他如何保全恩弟、保全小六,保住整个西门家?

  再这样下去,他怕小六真会变成男孩啊。

  下定决心开门见山跟她谈,至少让她明白男女是有别的。

  “大哥,我想再过几个月,离家闯闯。”门内传来清楚的决定。

  “什麽?”

  “大哥,永二哥早就离家去闯了,四哥也是,我离家有必要这麽惊讶吗?”

  “当然!你明知你是……你是……”

  “大哥,我想去驿站或民信局做事。”

  “去那种地方……”岂不是要四处跑?她是女的!女的啊!

  “是啊,整天看恩弟老是病著,我也良心不安。当初大哥收我当义弟,不就是希望能帮恩弟一把?他跟我年纪差不多,却成天躺在病床上。去驿站,多少达官贵人会仗著权势送信送货回家乡,我可以私查里头有没有药方或者特别的药材;若去民信局,多半会有各地稀奇古怪的药方;再者,当了信役,可以四处跑,说不定就在哪里的镇上或村落,有恩弟救命的药方。大哥这多划算,寻遍千山万里,却不必花家里的一分一毫。”

  是挺有道理的……不不,怎麽会有道理?她是个女的,要她混在一群男人里,那以後嫁不出去怎麽办?

  “何况,我想出去走走,大哥,我还记得第一次你从外地捎信回来,每人一封,那时我只觉不必与大哥面对面,竟也能『听』到大哥的唠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有趣吗……他还记得第一次捎信回家,她才十岁,原来在这麽久以前,她就惦在心里了。

  小六平常很随遇而安,少有能特别引起她执念的事,方才听她口吻,的确流露出了点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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