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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咦?”他一愣。

  “我才听我大哥提过,他在南京开了一间东西信局,可是他除了开张去过一回外,其馀都交给我三哥。我三哥身边有个很好的助手,就叫方果生,有点顽皮,除此外,是个很值得信任的人,你瞧起来也皮皮的,跟南京的方果生同名同姓,也算是趣事一桩了。”

  “是……是啊。”方果生搔搔头。“可惜我从小到大没去过南京,听说南京多繁华,我真想去见见世面啊。”

  不用他说,她也知道他非南京人。他的口音带点北方,甚至带点乡音,绝不会是南京土生土长的人。

  “你也别忙过头,小心累坏,顺叔可会内疚的。”抛下这句,又看了他一眼,才捧著托盘离开。

  方果生目送著,然後缓缓蹲在地上,托著可爱的腮面,眯起眼。

  “原来我的护卫躲到南京去啦……果然他聪明,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一次我看你怎麽逃……真吓我一跳,我还当她认出我来,怎麽可能?连央师父、十一郎见了易容的我,也不得不赞叹我巧夺天工的人皮面具。”

  骄傲归骄傲,心里还是有一点点怅然所失……不管他变成何等面貌,始终无人看穿他。

  即使,卸下了人皮面具,他还是不知不觉在易容……是很失意,但,嘿嘿,也挺好玩的。只是……好像不管他变成什麽样子,一见她那万丈光芒可比霹雳弹的笑,他的心口还是霹雳啪啦狂跳著。

  当她是男子时,他可以硬研个理由唬自己;但当她是女儿身时,这……

  “知己啊……”口气有点酸气。不是不肯正视,只是……他还不知道自己能付出的底限在哪里?他能脱下多少面貌与她袒程相见,连他自己都无法作主啊……

  一旦注意了,就好像不管到哪儿,都会撞见那个人。

  “阿庭,你在看方果生?”高朗少好奇道,很难得见到西门庭专注研究一个人。

  “没有。”西门庭拉回视线,看向高朗少,唇形一扬,笑道:“高大哥,我听顺叔说,你家里捎信来逼你先回家成个亲,再回来做事,是不?”

  高朗少瞪著她的笑,直到她略带好奇地注视自己,才回神支支吾吾的:“我……我压根不想回老家,可年龄到了就是这样。唉,男人其实也很可怜,被迫得传宗接代。倒是阿庭你好,家里兄弟这麽多,你大哥似乎也不急著要你成亲。”

  “我才二十呢。”她笑。

  “我也不过二十三啊。”高朗少叹气:“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上工时四处跑,虽然眼云游四海的那种闲情意致差太多,但我挺喜欢这种平常居无定所的日子;就算下了工,跟同事谈天说地,喝个小酒狂欢一晚,我也痛快得紧。可惜,一旦有家累,什麽事都得受限制呢。”

  她沉默了下,轻声笑:

  “你说得是。我也二十了,也许再过两年,就步了高大哥的『後尘』呢。”

  “说什麽後尘?你这小子一定得来喝喜酒,我到时有藉口,就说跟同事一块回老顺发,隔天马上出来,多好——”顺手要敲一下她的後脑勺,才碰到她的头发,就觉又丝又滑。

  “哇,你干嘛?”有人跳出来尖叫。

  高朗少吓了一跳,连忙缩手。“你……你吓著我了,方小弟。”

  “我才被你吓了跳。”方果生酸意四溢,道:“明明两个人都是男人,你这样摸她、那样摸她……”他学高朗少的摸法,一直摸她的头发。果然又软又滑,比他自己保养得还好。“你不被人误会才怪!”

  “……方兄弟,你可以放下手了。”西门庭面色不改地说道。

  方果生闻言,才惊觉自己好像模过火了,连忙乾笑地收手。

  “你可不要误会啊。”高朗少生怕这刚来做事的小子,四处传话。这是小镇不比大城市,流言可不会传了七十五天自动结束。“我跟阿庭之间清清白白的,绝没有任何龌龊!”

  西门庭失笑:“高大哥,方兄弟是玩笑话,你怎麽当真了?”

  “通常当真的人,心里就有鬼。”方果生咕哝。

  高朗少闻言,满面通红。

  他对西门庭当然没有任何的不轨念头,只是有时候看见阿庭露齿而笑时,他跟大夥一样,都会心跳加速。有一种人,天生就有魅力,男女都会被迷惑,可是,他很清楚那只是一般人对吸引人的人事物无法抗拒。

  但,就在方才,即使阿庭没露齿笑,他好像也有点心动了,所以,才很心虚啊。

  西门庭看他一眼,眸里带著淡笑,为他解围道:“也不过是摸个头发而已,大惊小怪的。高大哥的头发若是保养有方,我也想摸啊。”

  “是是是。”高朗少见方果生很不以为然,暗自告诉自己别跟年轻人杠。“阿庭,你趁能跑的时候多跑跑吧,将来被迫结婚生子,那时想要随心所欲地过生活,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啊。”

  西门庭点头,淡淡一笑:“我懂的。”

  高朗少临走之前,正要拍拍阿庭的左肩,忽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一愣,见是方果生。这少年的力道真是惊人的大啊。

  “唔……你的手,真美啊。”方果生乾笑,当作没有看见西门庭的眯眼。

  高朗少立刻缩手到背後,并命擦拭。“阿庭,我先去前厅了,你要小心、要小心。”最後两句话是含在嘴里,瞪著方果生的。

  西门庭慢吞吞地打量方果生,打量到後者寒毛直竖。

  “西门哥哥,你怎麽用这种眼神……看我呢?”

  西门庭一一扫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脸、他的手,甚至是颈色,完全都与娇贵两个字称不上边。

  站在她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很讨喜可爱的少年,怎会知道她的左肩有伤未愈?

  这少年叫方果生……连南京城都有一个同名同姓的人啊。

  忽然之间,她的视线停在他的眸瞳里,良久,她才很有趣地笑:

  “方兄弟,你真像是我认识的一名故友呢。”

  “故……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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