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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即使只是幼年的模糊记忆,也从这少年看出七娘的影子来,即使很淡……

  跟……元巧是双生子?还是,七娘家中有其他神似七娘的人与老爹……

  再推敲下去,永远也敲不到真相。青年回头看了西门庭一眼,决定要先跟踪这少年的同时,又见转角有人对他身後指指点点,很像是对著挺之指点,尤其这几人看起来很不怀好意的样子——

  “就剩这小子了,高朗少被咱们害到跌下马,现下还没法送信呢,再除掉这小子,还怕人家不来找咱们驿站送货吗?”

  飘过耳际的交头接耳,让青年顿了下。见那少年愈走愈远,他连忙追上去,然後回头看那几个獐头鼠目往反方向离去,他又情不自禁地倒走回来;再看那少年快消失,他转身再追,就这麽来来回回、反覆反覆在同一条路子上跑来跑去,少年与驿站的人渐行渐远……

  青年暗咒一声,终於卸下了他看起来很老实的表情。

  “混蛋!”不再考虑,反身追向驿站的驿夫。

  驿站宿舍里,数人密谋——

  “依我说,不如趁他出来吃饭时,蒙了他的头,打断他一条狗腿,让他从此无法上马。”驿站之首张大有道。

  “哇,这麽狠啊?”朱天飞叫道。

  “这叫狠?你上次还说,不如在他送信途中给他一刀,就地掩埋,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会知道咱们干了这种事?”其他同事道。

  “不会吧,驿站本来就是官方所有,不得私递信件,现在要抢人家生意已经很没理由了,没必要这麽心狠手辣吧。”

  “老朱,你在胡说什麽?什麽叫只不过抢生意?”张大有哼声道:“连朝廷都摆明,管不了咱们驿站,驿丞也跟著压榨咱们的薪饷,如果咱们不自救,只好流亡当盗匪了!”

  “……说得也是。”朱天飞双臂环胸点头,忽然瞧见同夥之一搬来文房四宝,开始著笔画人像。朱天飞讶道:“不是说这是密谈如何害人吗?你在做什麽?改行卖字画吗?”

  “我将他的脸画下,兄弟们才不会搞错人。”那负责画人像的同伴解释。

  “……”朱天飞观望一会儿,内心拼命忍忍忍,忍到最後终於拍开那同伴的头,抢位坐下,骂道:“你在画什麽?画鬼吗?他有这麽丑吗?我来!”快笔画下“即将成为被害者”的相貌。

  数名同事聚集,啧啧称奇。“老朱,跟你相交多年,咱们怎麽都不知道你画功这麽好,简直是唯妙唯肖啊!”

  “这当然……我是说,这一直是我隐藏的兴趣,怕你们见笑嘛。”

  张大有仔细看了一会儿,点头:“西门庭的确是这模样……只是,老朱,你把他画得太俊俏了点吧?”

  朱天飞瞪著画像。“有吗?”记忆中是长这样的嘛。

  “随便啦,兄弟们知道就好。依我说,老顺发能送信的,被我们解决的差不多,除了高朗少外,其他几个人不是肚泻就是不小心中毒,有手有脚还有力气走路上马的,只剩西门庭。可要想个法子彻底解决老顺发,老朱,你还有什麽意见?”

  朱天飞想了想,摸摸鼻子,又敲敲头,最後沉吟:

  “既然你们都说我心狠手辣,那就心狠手辣个彻底。我找人在他们水井里下毒。”

  “下毒?毒死人的那种?”

  “当然不。”朱天飞阴阴冷笑:“不止打断西门庭的腿,还要老顺发一夜成死人屋子。我买人在他们水里下迷药,让他们昏迷不醒,再让我雇的人开後门,让你们进屋一一解决老顺发上上下下所有人。”

  “老朱……老顺发上下差不多有十多人,咱们要杀光了,这……”好像背了很多血腥,会有点良心不安。

  朱天飞不以为然:“杀一个人跟杀所有人有什麽差别?反正你们也是想动手的,正所谓斩草不除根,它日老顺发卷土重来,咱们还不是没饭吃。何况,你们不想泄恨吗?”

  “这倒是……咱们忍了老顺发许久。再这样混下去,没有收入,薪饷又老被上头贪污的官员吞,不如……你确定不会被官府抓到吗?”

  “铺好了後路,谁会抓咱们?谁不知现在朝廷腐败,官官贪污又没良心,世道乱七八道,死囚都能找人顶,这种小事谁管?老顺发信局里还不知存有多少银子呢……”

  “是是是!”众人双目一亮:“今年他们生意好,说不定局里还有现银,到时就当强盗杀人,没人怀疑到咱们头上。”

  朱天飞击掌,鼓吹道:

  “没错,好事赶快,我立刻就找人潜进老顺发下药。对了,你们有没有瞧过一名很出色的少年,嗯,有点邪气的少年?”

  “有谁会比咱们还邪的?这镇上都是普通人,除了西门庭那小子,上回我瞧他一笑,真他娘的吓死老子了,老子差点以为我对他有感觉呢。”

  “……”那表示那邪气少年不住在这镇上,只是路过了?朱天飞小心收起西门庭的画像,见众人有点吃惊地看著他,他理所当然道:“我得让人认认这小子的脸,要确保他也在其中才行。”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吩咐:“记得啊,到时我会捎讯过来,只要我後门一开,你们就可以拿刀进来泄恨了。对了,我刚才在房里来不及就拉了一坨屎,谁要不嫌臭就进去帮我清清啊。”见众人一脸避之不及,他心知房里那地被五花大绑的“假屎”是不会有人救的了,他放心走出房门。

  他的脸庞还是很阴沉著,至少双眸显得很阴,然後他暗暗深吸口气,用力抹了抹脸。

  “不要怪我啊,每个人都有属於自己最禁忌的地方,只怪你们妄想动我的家人……”他哺喃著,下意识摊开那张画纸,阴沉地注视画上的青年。然後明明很阴沉的脸庞,开始扭曲抽搐不自然,最後嘴角上扬,笑嘻嘻地道:“哎啊,终於恢复过来了!我怕我入戏太久,下次见了你,你还当我是陌路人呢……咦咦,家人?你是我的家人吗?不会吧,你在我心目中的层次已经跃升这麽高了啊?”

  他捧著头哇哇大叫。叫了两声,惊觉身後驿站里的同事要出来看个究竟,连忙小心把画像放进怀里,跳进後山,再跃出墙外。

  他一向完美的易容,绝不能教几个瘪三给破坏!

  挺之啊……“咚”的一声,他满脑子西门庭,不小心撞上墙外大树,直挺挺地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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