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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莫不飞停下追人的脚步,瞧见沈小鹏注自己走来,不远处有个奴才在扫地,小春从曲桥的那一头捧着一盘包子慢慢走来。

  “恩人,鸣祥醒了吗?”沈小鹏有点不情愿地问。

  “她醒了……”他的眼角瞧着四周。

  “那我去瞧瞧她。”

  莫不飞并末阻止,任由沈小鹏走离。

  沈小鹏走了几步,又回头:

  “恩人,我……我第一次瞧见鸣祥会笑。”

  “啊?”莫不飞短暂地回过神。

  沈小鹏一脸牺牲的表情。“我在大云楼第一次看见鸣祥笑……你能逗她笑,还为她跳水自杀,如果鸣祥真喜欢你的话,我不抢了。”

  他的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依序是娘亲,再来才是凤鸣祥,少了一个凤鸣祥,至少,他还有最爱的娘亲。

  “小心!”莫不飞大惊,跨了两步抄起沈小鹏,旋身运掌将他送离原地,还不及护身,背后又遭重掌。

  能打中他而且不被反弹的除了那七个人外还会有谁?

  呜,他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这几天老被人打的,以为他的背是铁做的吗?他气血涌上喉口,“哇”地一声吐出血来。

  “好久不见了,小师弟。”那名原在远处扫地的奴才,如今正单脚踩在莫不飞的胸口上。“你再躲,又能躲到哪里去?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出咱们的手掌心。”

  “六……六师兄?”不是五师兄?“大朋呢?”莫不飞急问,他绝不会看错人。

  六师兄仰头哈哈大笑。

  “你五师兄为了打赢你,去找凤鸣祥了。”

  莫不飞闻言一惊,想起她义爹那句命理之言……时值午后未久,一名女子背着光,慢步地走到六师兄的身边。

  她的脸庞圆圆的,正在笑,双手捧着托盘,显然正要往禳福楼而去。

  “莫公子,我怕您又饿了,正要送北方包子过去呢。”

  第九章

  余沧元从未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复杂的心态。

  长久以来,他对天水庄怀有又爱又恨的心情,恨它几乎毁了自己的一生;却又爱着在自己手里茁壮的天水庄。

  而他视为同伴的,其实只有凤鸣祥一个。

  从年少时相处至今,他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爱的是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禳福,但他一直知道凤鸣祥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可惜遭她义爹下了那样的毒手,所以在当时狙杀她义爹之后,他会选择留下。

  为了守着司徒寿与凤鸣祥。

  司徒寿何时恢复本性,他不清楚,只知凤鸣祥又看穿他的意图,知道他已有心在司徒寿发狂时,亲手解决她,所以凤鸣祥聪明地将司徒寿送出天水庄,期待能以爱来控制她的本性。而凤鸣祥她也知他继续留在天水庄,是怕有天哪个江湖恶贼强占了她,而取得她体内的内功,那时要再掀起江湖血雨,是他万万所不允许的,所以他留下了。

  “倘若真有这么一天,我该如何做?”余沧元扪心自问,一时之间没个准念。

  因为他没有料想到竟会冒出一个莫不飞来。

  他停下脚步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禳福楼外了。

  “鸣祥也该醒了。”正打算进去瞧她时,忽见一名穿着仆衣的奴才快他一步进禳福楼。他心里起疑,追上去,喝道:“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笑道:

  “我是庄内的奴才啊。”

  “我没见过你。”他的记忆力可好得惊人,庄中共有多少人、每个人叫什么名字、来庄内做多久、做的是什么工作等等,他都一清二楚,以防有人冒充。

  那奴才搔搔头发。“我是小春介绍进来的,才来没个两天而已。”他的笑容透着古怪,有点邪气。

  余沧元暗暗运气,再往前走上两步。“在庄内一向得由我看过才算数,也严禁下头的奴才私自带人进来,你若识相,就快快离去。”

  “那可不行,我可答应小春,她带我进庄内,我就为她完成一件事,”话未完,那奴才见余沧元突然出手,他也不惊讶,出掌接招。

  才这么一掌,余沧元已吓出一身冷汗。一而再地遇上强中手,让他失去了几分信心,莫不飞尚属他这一方的,但此人——

  他见这假扮奴才的男子慢慢走进院中,彷佛不将他当回事,余沧元未多细想,用尽全部功力,做出自己这一生中最为不齿的行径,偷袭。

  他从那男子的背后重重击上一掌,不回头也不停步,直接飞身入院,绕过长条回廊,“碰”地一声,踹开房门;房内凤鸣祥正在换衣,一听有人闯屋,立刻拉过灰色的男袍套上身子,缠上腰带后,迅速退了几步,才往门口瞧去。

  她讶异望着来人,道:

  “沧元?”

  “沧元?”凤鸣祥见他反手扣上房门,低喘不已,心知有异。“出了事?”

  他半垂着脸,束起的长发凌乱披在肩上,一身素白的长衫也因打斗而弄得狼狈不堪。

  她的心一跳,又问:“莫不飞呢?”

  她的声音有些尖高,让余沧元回过神。

  他抬起头,瞧见窗口是半开的,他动作极快又将长柜踢至窗口,刹那之间屋内半暗下来。

  屋内静悄悄地,只闻两人的呼吸声,凤鸣祥不再出声,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彼此对望了许久,余沧元眼中看到的并非是她,而是过注总总的点点滴滴。她见到他一向谈不上什么热情或者真心相交,彷佛像是他眼底的家具一样,该摆在哪儿时就摆在哪儿,没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如今想来,脑中却不停地浮现她十五岁、十六岁、十七岁、十八岁……每一年的片段相处,甚至在她义爹死后的三年间,天水庄几乎是两人一块撑起来的;她的脾气温和,不刻意引人注意,可以说是与他相处最久而不遭他厌烦的一个女人。

  他的双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眼中闪过各种情绪,直到外头忽地传来一声鸟叫,他像是被电砸一般,突然惊醒过来,黑色的眼瞳里慢慢地映进凤鸣祥的身影。

  他微喘的呼吸声也逐渐平息下来,敏感地感受到传至鼻间无味的空气。每个女人身上都有一股香气,唯有她,一直以来不曾带有香味过,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次遇见她时,以为她是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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