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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阴刀?那种阴间的东西不可能是大魏所有……若是徐小姐姓许……”他及时收了口。

  言午许?她心里颇觉得诡异。四国语言,文字难通,但在腔调高低上略略有差,要说许通徐也是可以……

  等到他离开后,她在院里意兴阑珊地发了一会儿呆,随手折下一片青叶,坐在石栏上,轻轻吹起曲来。

  乐间彷若轻风飞舞,但盼自己能乖风回西玄,一解怀念之情。她在乌大公子面前是不敢吹这首怀念曲的,她怕他思乡,怕他后悔随她走。

  瞧,她东怕西怕,当初学这些丝竹有什么用呢?她什么也没有了,再来一次,她仍然不后悔替环玉取药,可是,自离开西玄后,她心头一直空荡荡的,原来断了根的浮萍是这般难受,她甚至不知将来她该何去何从。

  天下万里,她的家,已经回不去了。

  就连……就连心里想要的人,也不敢要。

  如果她有徐直的个性,那她就要耍手段把李容治给困在密室里,就这样一辈子锁着他。

  如果她有徐回的个性,她就强抢李容治到哪个山头去,什么太子,陛下都交给别人。他就当她单纯的黄公子李容治吧。

  可是,她谁也不是,就只是徐达……只是徐达而已。

  当她回过神时,发现她吹的曲儿已经变调了,开始在思春了,她捧腹大笑,道:“这叫什么?平生不会相思,才会想思,便害相思。”不成不成,她怎能犹犹豫豫断不了呢?看来,她得快些去尝男欢女爱,等尝过了就知道这种东西有多糟 ,就不会再犯见鬼的相思了。她寻思一会儿,清清喉咙,低声笑着唱道:“我有宽阔的双臂,儿郎啊,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有丰盈的圆乳,儿郎啊,你愿不愿意摸?我有……”她语气顿断,眯眼看清石门旁的身影。

  “怎么不唱了?”他柔声问着。

  她慢慢起身,弹弹身袍,再抬眼时,笑容满面。“民债上,这歌儿不能乱唱的。”

  “西玄的求爱曲?”

  “是啊,非常粗俗的求爱曲。”她看看他身后无人,笑问:“殿下不回宫看皇上吗?”

  “正要过去。”李容治徐徐走到她面前,道:“这想可顺道送你回去。”

  她眨眨眼,摇手。“我想走回去,顺道到得欢楼尝尝骨头汤。”

  他闻言,笑道:“别单身一人走着,现在还太危险。也别尝任何送入宫里的食材,尤其是给皇上的,即使是剩下的都不要。”

  她面色微变。

  他又轻声道:“不是我,与我无关。身为皇室子孙,本就不该让人知道他喜欢什么,尤其是一国之君,这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将来……我也是。”一顿,他忽道:“大皇子失德,如果没有他的主动,又怎会有把柄让我掌握?”

  “……喔。”何必跟她解释呢?

  她垂下目光,看见他朝她伸出手,她本以为他要握住她的手,正在犹豫要不要闪避,忽地,那大掌掩住她的双眼。

  “殿下?”暖暖的掌心,让她想起马车上他的温暖。

  “二姑娘,怎么现在还眯着眼呢?大魏御医也治不好?”

  她一笑:“我眼力自幼比常人还好,如今不过是打回原形罢了,不妨事。”

  那双手放了下来。

  日光落入她眼里,她第一眼看见的光就是他细致的眼眉展着温煦的笑。哎啊,都是要当皇上有我,想来相处时间无多了,能多看他一刻是一刻吧。于是她也笑了,摸摸发尾,道:“既然殿下愿意顺道送徐达,那就麻烦你了。”

  轿子一顶。

  男女共轿。

  她正襟危坐,他本在跟她闲聊几句,多半是问她在大魏习不习惯,或者点她一点,京师哪有小食铺不错,他离京多年,大多消息都是自幼听宫女说的,不敢保证店铺还在,说着说着,他忽道:“对了,你回信了吗?”

  她讶一声,自腰间取出上午写好的信给他。都见到人,还有必要看信吗?

  他接过打开细细看着,看到她抱怨宅子过大,笑意加深。过了一会儿,他道:“那宅子本就是给我名下门客用的,你是姑娘家,我安置你一人住一宅,其实很合理,目前尚不会教其他有心人察觉。”一顿,他又似漫不经心道:“二姑娘莫误会,容治并不是真将你视作我名下的门客,而是,你混入其中,对你比较安全。今日也是为了想见二姑娘一面,这才托辞请你过府。”

  “……”她脸热了起来,目光看向轿窗外头。

  他小心折妥纸条收起,笑道:“等我有空了就回你。”

  有什么事现在说不是很好吗?还回信呢,信上也都只是简单几字啊……但她还是轻应一声:“好。殿下请多多保重。”

  他微微一笑,看见她腰间的小袋,目光柔软,问道:“里头装着那同心结?”

  “唔,殿下忘了吗?不算同心结,不过是曾结成同心的红绳罢了。”她头隔着衣袍轻触,仿佛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似的,一时之间只觉脸颊有些发烧。

  她低声咕哝一声,肯定自己真是思春了。也对,西玄男女那种为爱燃烧到不自己的激情多集中在十岁到三十间,过了三十激情也没了,只剩繁衍子孙的目的,她父亲不就如此吗?为了生下一个属于他自己,而非入赘的徐姓孩儿,到了五十岁还出婕娘的房里,对他老人家来说真是太折磨了。

  这些都是她少年时就知道的,那时,她偶尔看见徐直自宫里带回一些书卷,卷上都是徐直长年的研究物。

  如今想来,徐直的研究十分精确。她都二十了,发情……不,激情多多却无发泄管道,自然是很容易连个膝对都让她想入非非的。

  她漫不经心地看着轿窗外的精致街景,听得身侧说了什么,她答声好,接着,她一顿,回头看着李容治。“许达失礼,殿下方才是说?”

  他眉目含笑:“我说,你的红绳借我瞧瞧吧。”

  她心里有疑,紧跟着又释怀。一条红绳,还能作什么?

  她自袋里取出细绳交给他。

  李容治细细把玩一会儿,忽地开始打起结来。

  她一愕,正想问他想拿绳子做什么,但见他一步步还原同心结,莹白长指有些生涩,显然是初学。

  她心一跳,不由自主瞟向他的侧面。他俊秀玉容认真,唇不点而朱……不是,是嘴角浅浅弯着,煞是好看。

  但,正因好看到她眼睛都发直了,才要用尽意志力转移目标。她眼眸一转,落大轿旁挂着的小袋。

  她一时好奇,拿过小袋,只觉掌心温热,她暗讶一声,打开小袋,里头是一块黑漆漆的圆润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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