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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

  十来年过去了,楚家如今尚无动静。前两年鱼翩翩刚过及及之年,算是成人了,这鱼老爷也暗示明示了好多回,无奈这男方的反应似无女方热烈,像是要逃避这门亲事……

  “其实也不能怪楚家少爷,谁叫小姐比那男子还强上百倍,人家是个文人书生,又怎会不怕呢?”喜鹊才喃喃自语,忽地感到眼前两道逼人的光芒。

  那鱼翩翩气呼呼地瞧着她,大声道:

  “谁说我定要嫁那姓楚的?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呆书生,脑袋瓜子里会有几分墨水?”

  她的性子向来坦率,说气就来气,一气起来,瞧见那不远处从没见过的算命摊,忙拖着喜鹊跑过去,指着那白发白胡子、面目却有几分俊朗的老人,怒道:“说不得那姓楚的将来就同这算命仙一般在西市摆摊,靠着一张俐齿在这勉强讨生活。若是再惨些,那姓楚的三天碰不上一笔生意,没饭吃没水喝,最后沦落到求乞的地步,你说他惨不惨?我若嫁了他,不也要同他一块儿惨?”鱼翩翩是气炸了。

  瞧喜鹊说的,好似她真没人要一样。而那姓楚的,她是没见过,但也曾听爹爹说过,那楚天刚年方二十,是长安城出了名的才子,不但貌比潘安,且细皮嫩肉的,比起黄花大闺女的肤色还要白嫩七分——换句话说,就是像女人的小白脸。这种“假男人”倒贴她,她都不要呢!谁又知道那楚天刚的性子是不是也同女人一般?她是愈想愈气恼,一时间也没注意那算命老人直勾勾地瞧着她娇颜怒嗔的俏模样,一双漆黑有神的眼眸震撼地注视她——

  “小姐,瞧你说得好像真的似的,若是被楚家少爷听见,这门亲事八成真要吹了。”那喜鹊急急张望,就伯有人听见;这隔墙有耳的,若传进楚家少爷的耳里,届时只怕婚事真要没了。

  鱼翩翩狠狠白了她一记眼,老觉得有人在瞧着她——说来不巧,今儿个诸事不顺,一大早起来,心头就乱七八糟的,像要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所以她才跑来西市溜街,不然以为她吃饱没事做吗?她眼珠子不满地转了转,正对上这算命老人的黑眼,心抽了下,随即击掌拍桌,怒道,“喂,你瞧个什么劲?没瞧过女人吗?”不知怎地,是愈瞧这老人,心里头愈是……该怎么说呢?仿佛……

  有三分熟悉,七分看不顺眼,巴不得狠狠挥去一拳。

  那老人回过神,甩了甩头,收敛起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眸,笑道:

  “姑娘来到我黄半仙的算命摊上,无非是要算命,我当然得仔细瞧、好好地瞧瞧你的面相。”他顿了顿,垂眼瞧她似要离去,忙改了语气:“别走,别走。今儿个是老朽头一道摆摊,姑娘凑巧也是头一个上门,就当你施施好心,让我为你算算命,也好讨几个馒头吃。”

  为了强调,还特意摸摸肚皮,露出可怜相。

  鱼翩翩瞧他可怜,眼角眉梢尽是同情,什么不顺眼先丢在一旁,二话不说就坐上那破旧的椅凳上。

  “你会算些什么?”

  “老朽虽不才,可不论面相、手相或解签样样都成。”他又古怪地瞧了她一眼,道:“姑娘今年一十七,当论姻缘。敢问姑娘可曾订过亲事?”

  “小姐是订过亲事。”那喜鹊眼里从不屑转为崇拜,这算命仙的连小姐十七岁都算得出来呢!那要他算小姐的婚事定是易如反掌了。

  “对方可是二十岁左右的文人书生?”

  “对,对,算命仙,你说得没错。咱们未来的姑爷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才子,倘若他愿意上京考试,准是大唐的状元郎。你快瞧瞧,咱们小姐有没有状元夫人的相?”喜鹊忙不迭说着。

  那鱼翩翩狠瞪喜鹊一记白眼,眼光又瞧回那老人脸上。

  说来好生奇怪呢:怎么这老人白发白眉白胡子的,更怎么看也该是一副老态龙钟的苍老相,可那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眼角未有皱纹,五官端正丰神俊朗……最重要的是,她是怎么瞧也瞧他不顺眼,倘若她前辈子同什么人结了仇,那人定是他!不然对他何以有恍如隔世之感——

  他再瞧她一眼,发觉她正打量他,眼险忙垂下,拿起那平常占卜的签筒,里头起码有上百只签竹。

  “姑娘请抽个签。”

  “抽就抽吧!”她随手抽了支签,扔给这老人。

  她对这老人的兴趣比什么算姻缘要浓厚许多,瞧着他,心里头总觉得几分古怪,脑海仿佛中闪着什么莫名的影像,好似——好似她讨厌他,可又有股说不出的亲切感。

  这是怎么了?又不是失散多年的老爹——

  那老人瞧了瞧那签纸上的四句偈语,脸色变了!嘴里也不知在咕哝些什么……

  “喂,你倒是说话啊!难不成你不识字?”鱼翩翩枪过纸来,东瞧西瞧倒着瞧,没一会儿窘得脸红了,将签纸丢还给他——说来可笑,她连“鱼翩翩”三字怎么写不知道,又怎会看懂其它字?

  “喂,你不是懂解签吗?你瞧瞧咱们小姐同那楚家少爷究竟有缘无缘?若是有缘,咱们干脆拿着这签到楚家,逼他上门提亲去。”那喜鹊是早把这结局想好了。

  那老人暗地撇了撇唇,瞧了那签纸上的四句话,念道:

  “前世坠凡今生苦,仙无凡心应修持;一生不作新嫁娘,百年回首登仙榜。”皱着眉瞧她还一脸茫然无知,便好心地“解说”,道:“姑娘,此乃上上签。”

  “上上签?”那鱼网瑚是怎么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姑娘仙缘极重,若能一生不论婚嫁,遁入空门好好修行,将来定能成仙。”说得他都想吐了。什么仙?

  就算她是仙,准是天上最卑微的小小仙——

  “胡扯,胡扯!”喜鹊大叫,忙捂住鱼翩翩的耳朵,急道:“小姐,你别听他乱说话,他是想骗你当尼姑呢!”

  鱼翩翩才要开口说几句,忽闻西市里卖粥的老妇人大喊有人抢了她的卖粥钱。二话不说,鱼翩翩站起身,锁定那人群中跑得急快的蓝衫男子。匆匆忙忙地扔下银子,疾步追去。

  她是不识字、不懂女红,可若论脚程、比捉人,她还不输官差大哥呢!

  “小姐,等等我啦!”那喜鹊抢回银子,从荷包里掏出几文钱,也小跑步跟着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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