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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瞧见他的手臂了没?就是初时学骑马,不慎从马上摔下来的;再见到他的指甲里全是泥垢了没?这全是为了挖草药所致,如今是洗也洗不干净了。

  这一切无非是为那丫头,倘若她能病愈,就算爬到谷底,他都愿意。

  唉,他究竟是着了什么道?竟抛弃那书生身份,当起苦力来。

  自从上回知道鱼翩翩爱他后,是时时刻刻盼她快些醒来。

  小狗子见他爬了上来,松了口气:

  “少爷,想你第一日攀到谷中,足足费了半天时间,那露水也没拿到,你哀叫连连,可如今不费一时辰,你就攀了上来,小狗子真是佩服你。”赶紧拍拍马屁。但事实也是如此嘛,头一天回府,他还得为少爷擦药油,揉那僵硬的身子,但现在少爷像是练了铁皮功,回府不用药油也不须他伺候,连砍柴都不会差点砍到手了!你说,这种饭来张口,茶来伸手的富家少爷算不算改造成功?

  “你先将露水送回府里,我去采药。”

  小狗子几近崇拜地瞧着他。想头几日这楚天刚还顶着熊猫眼,现下不但没了,而且神清气爽,气色比起以往要好得许多。

  “少爷,我瞧您就休息一回,反正冷公子也不知道,就由小狗子上山采药好了。”

  “不成,不成。这是我亲口允诺之事,若不亲自履行,倘若翩翩又出了什么意外,我良心能安吗?你先快回府,我随后就回去。”

  “是。”奇怪,太奇怪,怎地最近看少爷是愈看愈高大,好似有几分威武,反倒他小狗子是愈缩愈矮小,像是巨人前的小矮子?

  “你还楞在这儿干什么?”见这小狗子发呆,不禁喝道“少爷,你好像变了耶。”

  “变?”楚天刚压根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皱了皱眉,不悦道:“翩翩一日须服三帖药,再不上山采药,可就赶不及熬药了。”

  “少爷,你待翩翩小姐真好,虽没拜成堂,可将来她病体康愈后,你可会再娶她?”小狗子忽地问道。

  “这是将来的事,现下又如何能骂定的说?”忽地绽出沉稳的微笑:“不过,我该娶她的,不为保命。”

  小狗子简直看呆了。以往少爷都挺轻浮的,怎知有朝——日竞也有几分稳重之气,天,是不是他看花了眼?

  “少爷……您改变好大呢!”他傻呆呆地说。

  “有吗?”楚天刚拍了拍他的肩,催促他尽快回府,便忙着上山采药了。

  那小狗子还直张着嘴,不敢相信。

  在过去老觉得少爷风趣随和,像个关在象牙塔却自得其乐的富家公子哥儿,同他相处也觉得像在跟自个儿兄弟一块,但如今变了,并不是少爷有意隔离他或是瞧不起他,而是那若有似无的威严、半路冒出的沉稳,让他小狗子觉得……觉得他好卑微、好渺小,就算故意模仿,一生一世也都无法有少爷这种天生的威势。

  “难道这就是当下人的悲哀?”他自言自语道,忽地想起那老者说的话。“我这一生一世是注定了当奴才,可下辈子呢?我还是要当人奴才吗?倘若我真七世为奴为婢,又是为什么让我做人奴才,难不成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他眼一红,淬道:“当人奴才有什么不好?也是混口饭吃嘛——”只是没啥尊严罢了。

  那万丈悬崖上只见矮小的男子在那儿喃喃自语,好半晌摸不出头绪来……

  “如果有下辈子,我定不愿再为人奴才……可我要怎么做,才能不沦为奴才的命呢?”

  “醒来了,醒来了!小姐醒来了!”半夜里忽闻喜鹊吱吱喳喳地忙报喜。

  瞧天色已有二更天,可房外还有一人在努力砍明儿个的柴,一听鱼翩翩已醒,立刻丢了那斧头,奔进房里头。

  一进那房里是一阵温暖,哪似外头夜凉如水,这可全是他楚大少夜夜砍柴换来的代价。

  “喜鹊?”那鱼翩翩精神好得出奇。“你怎么在这儿?”

  那喜鹊闻言,眼泪扑统统地掉下:

  “小姐,你忘了么?两个月前你为楚少爷挨了三刀,直到今儿个才醒过来……”

  “闲话少说,快请冷公于过来。”楚天刚奔到床边,急道。

  “但今儿个一早,冷公子言道小姐近日定会清醒,便回万平县去了。”

  这样说来,鱼网瑚定是无恙了,楚天刚这才放下一颗心,黑眸对上她古怪的眼神,柔声道:

  “你可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那声音柔得似水。

  “你是谁?”鱼翩翩好生古怪的打量他。怎地此人面熟得很?俊俏的面貌,熟悉的声音,还有那一身的白衫楚天刚俊眉微蹙起来。

  “你是楚天刚?”她不敢相信,见他点头,更是脱口道:“我不是在梦中?”

  “你从梦中醒来,我可不愿你再回那梦里去。”那语气有几分沉痛。

  “可你……”想坐起身来,又发觉自个儿的鸟窝头,叫了一声:“我还没把头发给编起来呢——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会在我闺房?”

  “小姐,这不是咱们的府里,是楚少爷的府邱、楚少爷的房。”喜鹊好心地说道,赶紧先到厨房,张罗饭菜。

  鱼翩翩是莫名其妙地瞧她奔出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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