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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她在人前总是戴着面具,必要时更可以是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她演过愤怒与脆弱来松懈父亲对她的提防,却从来不曾有过真正脆弱的时候,她也不以为自己有。可现在,这情绪被程雪歌抓攫到了。

  姚子望第一个念头是马上武装好自己,但在他那双足以迷眩天下女人的眼眸注视下,她很快就放弃了。可能是,她今天真的太累了,不在乎这男人趁机将她探索透彻,日后用以扳倒她,变成她商场上的头号敌人……

  又怎么样呢?反正人生是不断的战斗,只有一再的征战,才有活着的感觉。今天的伙伴,也可能是明天的死敌……

  总有一天,她与他,会成为陌路吧?

  于私,他会结婚、生子,会有自己的家庭与家人;于公,他会是个成功的企业家,会以大把钞票买回她手中的“远帆”股份,完全的当家作主,再也无须气闷的被她在后头垂帘听政,像个傀儡皇帝似的。

  她会是他成功路上一抹急于遗忘的污点,不光采的坏回忆。

  很快很快,他会忘了她,不再出现在她面前,不会再来到她的公寓。下一次当她喝得烂醉时,只能自己爬回来,不会有人扶她一把,就跟以前一样。

  这男人,不会是她的,永远不会是她的……

  “你怎么了?”她眼睛里的水光,是他的错觉吗?

  “如果你现在不马上走……”她突然说着。

  他的行为惹怒她了吗?所以她想赶他走?当程雪歌正在这么想时,一时不防,领带被她抓住往前扯,害他整个人差点压在她身上,幸好他及时以手肘顶在她枕头的两侧。两人头颅靠得很近,他听到她在耳边吐气似的呢喃道:

  “那你今晚就别想走了。”

  “姚子望……”程雪歌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而且很快的手忙脚乱起来。因为她用力翻身,将他往床里压去,那双冰冷的手正在解着他的衣扣,她的手很冰,也抖着,但并不妨碍她的决心——脱掉他的衣服。

  “你别这样!别做出会让你自己后悔的事!”他赶紧抓住她的手,觉得自己不只脸红透了,可能全身都红了。

  姚子望的脸也是红的,虽然红了,但她竟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端着这样的表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说得出这种话——

  “你听过酒后乱性吗?”

  “我不接受这种理由!”他低吼。该死的!她一定要这样在他身上磨蹭吗?要不是怕伤害到她,摆脱一个醉酒的女人并不困难。

  “那什么理由是你愿意接受的?”她严肃地问。

  “我不喜欢随便的性关系!”不敢相信她还真敢问。

  “我喜欢你呀,所以并不随便。”她笑,趁他双手忙着压住她的手,无暇它顾时,凑上唇,牢牢的吻住他。“我说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了?”

  “姚子望!”程雪歌不知道她带笑说出的话是真心还是哄骗,一股气怒狂涌而上,决定不再让她为所欲为。他们必须分开,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他的定力没有他自以为的好,怕满怀的怒火最终会转化成欲火,让他们之间似友非友的关系变质得更加厘不清。“你在发酒疯,我不想理你!我会忘掉你今天晚上所说的醉话,你……”

  没能说出更多的话,因为他的唇又被吻住,而他不知何时光裸了的胸膛,被她一双冰冷得没有温度的手给贴上。

  “我好冷……”她埋首在他颈项间。“你说你会忘了今晚的一切,那么你还顾忌些什么?既然会忘记,还有什么是不能做的?”他的身体好温暖……

  “姚……”说的是什么话!程雪歌无意屈服,但爬满身的高热让他意志力不再那么坚决。

  他怎么可能与姚子望上床呢?怎么可能呢?对他而言,姚子望永远是没有性别的存在,他想过打倒她、胜过她,想过各种可能,就是没想过有一天会与她在床上体肤相亲,产生这种亲密关系。

  他不喜欢强势的女人,不喜欢被勉强,他尤其不喜欢姚子望,认为她是他今生的对手与超越的目标……

  可是……

  她的手好冰,她的身体也好冰,她在发抖,全身都在抖,虽然不断吻着他,但那神情像在等他随时狠狠的甩开她、痛骂她不知廉耻似的,所以已经戴好了一张叫做“无所谓”的面具等着。

  她在害怕吗?她在等待他凶狠的拒绝与羞辱吗?

  程雪歌渐渐的不再闪躲,反而追逐着她的眼神,而此时行为大胆的她,却完全不敢迎向他的注视……

  她在害怕吧?害怕看到他眼中的不齿,深信他眼中除了痛恨的情绪外,不会有什么别的,所以她不敢看……

  程雪歌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如果今晚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他也无力阻止了;他的身体被撩起了火苗,他的心情百般复杂,什么都厘不清了,都乱了……

  姚子望对他而言,还有其它可能性吗?

  过了今晚,想必他会为此头痛上非常、非常的久。

  昨夜……推给“发酒疯”去逃避现实,可以吗?

  几乎是一醒过来,姚子望便在心底暗自呻吟,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个情况收拾善后。活到三十几岁,她很少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当然,这种押男人上床的事,以前也从没做过就是了。

  她是发了什么疯去碰程雪歌?明知道这男人不是她碰得起的。还有,她明明对他从来没有遐想的呀,为什么昨夜却死抓着他不放?她从不以为自己是赵冠丽那一类的人,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敢确定了。

  程雪歌是个很俊美的男人,非常的赏心悦目。她是凡人,当然也会喜欢看美丽的事物;美丽的事物适合用来观赏,却不是人人都拥有得起的。对她而言,程雪歌就像那颗被镶在英女皇皇冠上,重达三一七点四克拉的那颗The Cullinan 2号钻石一样,美丽无瑕,名贵无匹,凡夫俗子只能瞻仰,却永远得不到。

  噢……她昨夜到底是怎么了?

  现在,她要怎么面对他?

  他还在睡,凉被盖住他的下半身,阳光爬上他赤裸白晰的胸膛,他的皮肤天生晒不黑,看起来好干净纯洁,也好可口。

  唉……在胡想些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发花痴!

  她骗不了自己,程雪歌可能是这辈子唯一能让她产生好感的人了。所以昨天想到他有一天会结婚生子,会成为别人的丈夫时,心情才会激动成那样,无论如何就是想在他尚未被别的女人贴上所有权标签前,得到某部分的他。

  如果他与唐清舞有结果就好了,今天就不会走到这个境地,她也不会对他产生非分之想。

  她一直很喜欢看他细心呵护心爱女友的温柔举止。他拥有绝佳的好条件,却对爱情有着最忠实的信仰,从一而终,从来不玩三心二意那一套,不管旁边有多少美女正等着他的青睐,他眼中始终只有他心爱的女友;那种感觉,看起来好棒,连最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被感动——一如她。

  到现在,她依然不了解唐清舞为什么坚持要与程雪歌分手,去嫁给别的男人。被这种男人爱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尤其在这种流行劈腿的年代,能够对感情忠贞的男人,简直比凤毛麟角还难求。

  每个女人都想要他这种男人,而,这种男人,将会有最美好的女人来匹配,不是她这类市侩阴沉的女人拥有得起的。

  她知道,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一直都知道。

  忍不住伸出手轻抚着他披散在白色枕头上丝缎般的黑发,却不料他竟在这时醒来,静静的睁眼看她。

  两人相望着,然后她听到自己说道:

  “在你还没有女朋友之前,我们就维持着这种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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