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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我也很高兴自己可以再回到家乡。”这家伙,不知道又想到什么,居然又说出这样的话。也许是高兴当他亟思振兴家业时,有个好友可以在身边商量吧?

  她耸耸肩,回他一记爽朗的笑,叫道:“峻少!我们来比赛,看谁先到天水,驾!”很小人的夹紧马身,率先在平原上奔跑起来,远远将他抛在身后。

  严峻一怔,记起这是他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一股温暖的感觉满满充塞心中,他也“驾”地一声,放马追过去。

  一直追一直追,两人距离愈来愈近,就像他们之间失落的九年时光,也正在拉近中。

  他会追上她,他想抓住她,他想要听到她开怀的大笑声,因他而笑,而那笑,属于他。

  他的!

  第八章

  严峻回到陇地后便一直很忙。每天若还有机会爬上炕闭目休息个两三个时辰的话,代表那天算是过得间极了。

  这日,他也是深夜才回到位于天水城外的家。虽风尘仆仆的过了一天,但除去身体上厚厚的尘土让他看起来狼狈外,他其实很精神,眼中看不出丝毫倦意。等会稍事梳洗过后,他还想把带回来的卷子给看完,做一些合计。

  “严大哥!”

  就在他无声走进家门时,突然有人叫住他。他往发声的地方看过去,见到几名女子站在西边的屋檐下。开口问道:“方草姑娘,这么晚了,尚未歇息?”

  “我在等你。”这名叫方草的女子让两名丫鬟簇拥过来,丫鬟手上提着的灯笼随之把他站立的地方给照亮,也将方草精致的美貌给映照得动人极了。

  严峻静静看着她。沈默是他的习惯,冷漠是他给人的感觉。

  “你回来后就一直在忙着,今夜奴家特地在这儿等你,怕若不如此的话,未来十天半个月还是与你见不上一面呢。”她娇柔的声音里有微微的颤抖。对于陇地白日炎热、夜晚酷寒的气候完全无法适应,极之优雅又惹人怜的缩着肩膀,看来不胜娇弱。

  严峻没有动作。他的左手依然提着一捆卷子,右手执着马鞭,手臂上挂着一件羊毛披风;无视于她的寒冷,没有嘘寒问暖。在他的认知中,明知道天冷,她要不早早上炕歇息,要不就多穿几件皮裘再出门来,都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无须人说的。所以他只简要的问:“有事?”

  方草表情带着点挫败,银牙微微暗咬,好一会儿才有法子说出话:“是这样的,严大哥。奴家同你回到天水也快一个月了,对于陇西一带的辽阔风光很觉新奇,非常想四处走走看看。但这里不比大城市,打开门就见得到人;就奴家向严峰小哥打听的,听说距这儿最近的一户邻家居然在两个山头外。也就是说,倘若奴家想自个儿雇车出门看看的话,怕是有所困难,可奴家好想去城里看看哪……”语意将尽未尽,等人自行接话下去。

  严峻淡淡说着:“所谓的城里,也不是你所想象的城市风光。城里只有集会的时候会热闹些,平常也同这里一样,不容易见到人烟。在这儿生活,骑马是唯一的方式。

  这儿的马车,除了载货的板车之外,就只有驿站的马车了。如果你想搭驿马车的话,我叫严峰挪一天空闲,送你进城搭去。”

  他的说明让方草愈听睑色愈沈。天哪!这么荒凉又落后的地方,连辆精致的马车都没有,教人怎么住下去呀!

  这里地广人稀,四处不是草原就是黄沙,一望无际连到天边去,牲畜比人多,想见个人影简直比登天还困难。吃穿简陋极了不说,生活更是毫无娱乐,日子无聊透顶,她都快闷得生病啦!

  再加上……再加上这个比冬天还冷漠的男人,从来不肯多看她一眼,真是气死她了!要不是看在他有能力保护她的份上,要不是她想保命,不得不往偏远的地方跑,早就离开这个荒凉得根本不能住人的地方了!

  “你不能帮我买来一辆马车吗?这外头风大沙多,你请严峰小哥送奴家进城,到底还是得经历风吹日晒哪,奴家的身子恐怕承受不了呢。”

  “这里不容易买到你需要的那种马车。”

  “你帮帮奴家嘛!不管不管!你每天都忙,也没空理会奴家一下,这点小忙对严大哥来说,应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是吗?”她是这么娇贵,禁不起风雨的,他理应怜惜呀!不是每一个美女都愿意跟善他来到这种荒凉又无享乐可言的地方过生活的。她的心意,他该好好珍惜才对。

  “我会让我弟去试着张罗一辆。”方草有所恃的娇嗔表情,让他凝眉,不愿在有她的地方多待半晌,所以说完后就转身回房了。

  从没想到她居然会成为他的一个麻烦……可是见死不救的事他又做不来。

  随便对人施以援手,对象若是年轻女子,通常会有麻烦伴随而来。对于这个,他一直有着惨痛的体悟。

  女人哪……

  就不能都图元馨那样俐落飒爽吗?

  呀,这可不是说了傻话吗?素馨向来就是独一无二的,若要每个女人都似她,也太强人所难了,全天下没有人能似她的。

  素馨是独一无二的。她多么可爱、多么灵巧;可以温柔,也可以泼辣,完全的坦率,就连算计别人时,也都迷人得不得了……

  虽然今天已见过她了,但现在脑子里一思及她,又好想见她,这是怎么了?

  日到房里,他走到水盆前洗脸;洗完后,没拿巾帕拭水,任由睑上的水滴滴答答的往水盆里掉去,只怔怔的看着摆荡在水波里的自己的倒影,直到波纹止息,自己的面孔清晰呈现。

  他在看自己,在面对自己。望着自己的模样─-一脸凌乱的胡腮,眼中带着沧桑,脸上写着落落寡欢,还带着些他从没察觉的悔恨……这些年,他到底把自己怎么了?他的不快乐是为了什么……

  猛地,一拳往水里的自己槌去!“匡”地一声,陶制的水盆倏地碎裂片片,随水落了一地,四处迸散。他不理会,退了几步,直到跌坐在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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