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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一进王府,耶律烈便带她来到这间华丽且阳刚的别院。它不似大宋的建筑,总会隔成好几间小房间;而是一踏进来,首入服帘的便是大书桌与满墙的卷宗,由侧方的纱帘而入,过了一个玄关,卷开布幔,就是一间卧房了。里头摆着许多名贵的奇珍异品,充分具有塞外民族的气息。床柱的右方悬着一把大刀,刀柄上镶着许多宝石,以锦囊包裹着刀身。

  她现在站着的地方就是房间内面东的拱形窗口了。房间的西侧,围着纱帐,纱帐内有浴池与一墙大衣柜。

  是他的房间吧?他没有多说即转身离去,留下四个卫士守在大门外,另唤了二个丫头来服侍她沐浴。

  到现在,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了,向东的窗口看不到夕照,却涌入了满室的寒意。她叹了口气放下竹帘,离开窗口。

  他--可有妻妾?这种话她问不出口,可是却无法不去想它。在想的同时又讥嘲自己的在意。连平民百姓都能有三妻四妾了,何况堂堂一个族长?皇帝赐的,自愿过来委身的,以及一大群侍妾,恐怕他现在正忙着奔走各妻妾间互慰相思吧?那她--又情何以堪?

  在赶路的这半个月来,能休息的时间不多,他没再碰她。她欣喜的发现自己尚未怀孕,因为她的月事来了;而他也知道,却脸色深沉。

  一进入王府,她感觉到那些契丹人都拿鄙视的眼光看她,即使是因为耶律烈的关怀而不敢对她出言不逊,但是眼光是骗不了人的。他们自恃自己的血统是优良的,尤其在这纯是辽人的地方,所以,没有身孕是最好的,对她、对孩子都好。

  “让我进去!”

  外头传来一个女孩以契丹语娇叱的声音。

  “对不起,德小姐,少主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去。”门外侍卫阻止着。

  “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阻止我!”

  君绮罗无动于衷的坐在床沿;她是一个吃醋的妾吗?高高在上的妾对一个女奴吃醋?自己岂有这等荣幸?

  “锦珏你做什么!”

  耶律烈回来了?

  “表哥,他们欺负我……”原本气恼、高扬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娇嗲。

  “只要你别来自取其辱,没人敢欺负你。来人,送表小姐回房。”

  “是!”下属回应。

  然后外边便再也没有一丝声音。她搓了搓自己冰冷的双手,将羊毛被子拉高到肩膀。

  耶律烈走近她,轻抚她冰冷的小脸,示意身后两名丫头将火炉放到炕下,再挥手叫她们退到门外。他也脱靴上塌,连人带被的搂她入怀。

  “你好香。”他将头埋在她秀发中,闻着她沐浴过后的馨香。

  “这是你的寝室?”她轻轻问着。

  “不然你以为这会是何地?冷宫吗?”

  冷宫?太华丽了吧!

  “你从不带刀。”她眼光落向床柱的大刀;它的造形弯弯的,看来很重。

  她一直注意到每个辽人腰上一定佩带一把弯刀,再不就是背上斜背箸弓箭,但他却没有。

  他轻抚她的秀发,满意的发现她已不再冰冷。却仍收紧双臂将她圈在怀中,不让冷意侵袭她。

  “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甚至可以说我是个很暴躁的人。在十五岁那年,我心高气傲,只知求胜,不接受失败;在一次与父王一同到阴山缉捕窃马贼,在缉捕的过程中,一个马贼放冷箭伤了我父王,当时的我独自挥刀冲向那群贼,不但杀死了所有反抗的人,连跪地投降的也一律杀无赦,并且没让一具尸体是完整的。然后我父王在我狂乱时打昏了我;待我醒后,他带我去看那些贫困的马贼家眷。他们同是我耶律家的子弟,因马瘟横行而遭致自家牛羊病死,无法过冬;为了生活,才出此下策。如今,壮年男子尽数死绝,只剩孤儿寡妇,生活更加无依。之后,我就不再拿刀。在弱冠那年,父王传我乌鞭,以及传承该有的弯刀,但弯刀是套着囊袋的,那告诫我,它只用在传承,不在杀人。”

  只有在她艰得柔顺的时刻,他才能这么平和的侃侃而谈。他将心中许多从不与人说的话,很自然的说给她听。

  她抬头看他,有些讶异的看到他温柔的眼眸,那是美丽的宝蓝色。她不知道他也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而且他全身的肌肉都是放松的。让她--被蛊惑了……

  “你--有子息吗?”

  “我尚未娶妻。”他邪气的笑了,知道她的心思。

  君绮罗咬着唇想离开他的怀抱,却让他箍得更紧,脸蛋因而泛着难堪的潮红--娇艳欲滴。

  “答应我,别离开!”

  “这么森严的守卫,我离得开吗?”连走出他寝室都有问题了。

  他指着她的心。

  “把它给我。”

  “不!我不给任何人。”她扬着下巴,说着坚定的话;然而内心却不再似初相见时的冷硬了。如果她够诚实,就会明白这一点,但她却拒绝去深想。

  他似乎正在探索她话语中肯定性所占的比例,直直盯着她想逃开的眼,丝毫不让她有机会逃避他的视线;她只好伸手捣住他的眼。

  他拉下了她的手,贴在心口,轻轻吟哦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遨徊从之,道阻且长; 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她怔怔的看着他,久久无法开口。这又是另一种手段吗?她的心受震撼了!他--居然读过诗经!他原来也是满腹经纶的!他--也是懂得调情的……

  她薄弱的回应:“怕是红颜未老恩先断。何况当有朝一日,心未老,色却衰,而爱驰,这是以色事人的悲哀。”不该与他谈论这么深的!他是男人,他是族长,要什么美人没有?当他们同时都迟暮时,她只能面对凄凉,而他却仍能抱拥年轻美人。他迷恋她的身体,爱看她的容貌,这些,却是最易凋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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