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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撇下私人恩怨。要不要听一听我的分析?”

  “不听!因为你的“分析”最後都会说服我。让我被你牵着鼻子走。”好丢脸的行为,捂着耳朵粉饰太平。

  “那麽,我写成一份万言报告让你过目好了,以班联会的名义,咱们周会报时见,女儿我去找各班班代联署了。”她俐落转身,一点也不迟疑地走向大门棗

  “回来。”很有威严的吼声。

  “妈?”她侧身扬眉。

  凶巴巴的罗校长很乞怜地问:

  “你希望他来任教吗?可不可以不要?”

  罗蝶起双手背在身後,缓缓踱向母亲,透过死板的黑框眼镜,她一双精锐如鹰的眸子正盈满笑意与算计。用一种气势压人的方式,绕着校长大人走一圈,一边开口:

  “上学期重金聘来的刘荣升只是专任历史、地理,再有邱训平、林庆兴也不过是英文与国文而已。单以各科目而言,我们老师还不够多、不够好吗?升学率是上升了几个百分点没错,但我们要的不只是这样。我们是贵族学校,来入学的几乎全是大富大贵人家子弟。而咱们学校的维持,也是由家长会大方出手而得以优渥运作。创校叁十年来,百分之九十的学生也大多出国读书,所以我们无须担心升学问题。在几年前家长们也不介意;反正他们的子弟不在国内升学。所以我们教学方式着重学生自治、倡行领袖精英的培训,由生活起居的约束到社团自理,再到企管方面的商业经营讲座,莫不是为将来学生们接掌自家事业做一些模拟实习;在去年之前,录取率百分之二的成绩是没人在意的。那,母亲大人,校长大人,告诉我,是谁必须为升学率这种“小事”负责?是谁挑起轩然大波的?”

  全天下有比她更没尊严、更加可怜的母亲吗?居然被女儿咄咄逼人的话问得冷汗成河。罗澄昀嘿嘿傻笑,上一回的怒气早被心虚给通到九天之外了。

  “女儿……女儿……那是……那是……我……”

  “那是你。身为一校之尊,去参加全省校长聚会时,禁不起人家小小刺言两句,就发誓叁年後要夺下台大各科系榜首,并且升学率高於对方。好巧呀,当时你正好忘了,那个“对方”是咱们全省排名十大名校,历年升学率皆有百分之七十的顶尖女校。而咱们展锋高中却是少得可怜,一百人去考,有两人上大学已属万幸,其他的全流落到专科学校或出国了。是谁捅的楼子呀?!”

  被炮轰得死无全 的罗大校长,此时已被逼到墙角,凄苦而哀怨地睇凝女儿。

  “你怎麽可以像他?我带了你十七年耶。”

  “我要是像你,罗家就完了。不过你也别太伤心,我也不像他。”她将母亲拉到主席位子上:“来,签名,明天让他来吧?我们需要他这名“联考必胜先师”来帮我们做整体的升学策画。你在每次生气前最好想到,今年的叁年级就是你口出狂

  言要攻下台大状元、榜眼、探花的实践期;既然二十年後校长位置是由我接手,你最好不要让我接掌一向落人笑柄的学校。签吧!”

  罗澄昀很认命地签下名字。她那女儿也代她盖了校长印鉴,代表“他”依然会踏入这里,并且有两年的时间内不会走了。天啊!没事生出一个精明厉害的女儿做什麽?天造孽,犹可为;自作孽,就不可活了!她多希望长相平凡的女儿也“恰巧”长着一颗平凡的脑袋,但是……呜……都是“他”的错,一定是!不良的基因一定全是来自他!

  成功地结束这一役,罗蝶起看了看手表,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走向门口道:

  “没事别乱发脾气,我忙得很,没空老往你这边跑。对了。记得在濯宇的转校入学申请书上盖印章,不然他进不来的。”这个只收贵族子弟的学校,少有“平民”入学。

  季濯宇是K中奇葩,也是“他”棗季鸿范的儿子;情况特殊,希望母亲不会气到忘了还有一个油瓶忘了“拖”进来。

  “濯宇的入校,算是这件事中最好的补偿了。一个月没见到他了。不知道你那死人爹有没有让他饿到了。”

  在关上门前。罗蝶起展眉而笑:

  “明天你不就知道了,”

  若要推敲罗大美人校长为何发火地死不让那个“联考必胜先师”入校来的原因,倒也不难猜。

  其实也不必想太久,答案就是因为那个超级名师季鸿范,与美人校长罗澄昀在十八年前曾是私奔结婚的夫妻。但在十七年前就立即分手,并且各自挟了一个纪念品回家。在一年间。他们孕育了一对双胞胎儿女,异卵双生的龙凤胎,早叁分钟出世的濯宇随了父姓,而随後出生的女儿则跟了母亲。

  爱得火爆狂烈,分手也老死不相往来的彻底。

  在十年前学成归国的季鸿范不去大学任教,反而到各个补习班混吃骗喝,居然好死不死,每一次联考都让他教的班级上了个百分之百。一次两次还可以嘘他瞎猫遇到死耗子,但四次、五次过後,他简直由台北红到垦丁,再绕了数圈回来,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多少名校重金利诱、动之以情,招数使绝了,可就是打动不了他,他老兄依然游走各家补习班,没有定下来的打算。而他那宝贝儿子也是鼎鼎大名,简直是考遍天下无敌手!以一个每半年转一次校,陪老爹云游四海的学生而言,他被奉为“奇葩”,受之无愧。

  而在罗澄昀这边,她在国内读完了大学,又飞到英国修硕士、博士,并且见习任教了数年,回国後由校务主任做起,叁年前终於登上校长宝座。

  父母老死不相见,身为子女的两人反而没有身受其害。以往在国外时,每年必有一个月,兄妹俩会飞回台湾会面;後来都在台湾了,更好办。

  每个月,必然有一天是罗蝶起去与父兄住一夜,也有一日是季濯宇来中部住一宿,各慰藉思念之苦。

  这种相处模式,行有十七年了,一“家”四口都很适应,反而是旁人看了心急又跳脚;“旁人”之一就是罗云开老先生,之二就是季思朗老先生。

  这罗、季二老俱是人家的老长辈。当年子女私奔,气得跳脚的人是他们;子女匆匆一拍两散,气得吐血的人还是他们,如今他们看不下去了,非要在死之前看他们复合才瞑目,才不枉後半生被小辈们的事老惹得气血狂涌的辛酸。

  罗蝶起收到外公与爷爷从尼泊尔捎来的传真,眼下一瞄,已然清楚他们两位老人家的把戏。淡淡笑着,眸光由学生会办公室的西方窗口看出去,迳自想着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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