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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时间正好指着早晨六点三十分整。

  夏末时节,被窝的诱惑力比满汉大餐更强。外头依然火辣的太阳显然不打算放过台湾这一块小岛,努力地、用力的放送热度,直将温度逼向足以烤蕃薯的三十七度,好不容易才想庆祝夏天过了,冬天应该快到了,但一日热过一日的天气,告诉世人别痴心妄想。太阳依然热情得吓死人哩。

  唔……好好睡,好舒适,冷气是全世界最大大的发明……可是她仍是睁开了疲涩的双眼,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不是不眷恋诱人的大床,只是梦境干扰得她丝毫不敢恋栈。

  微张着眼,习惯性看向床头柜那边的相片来迎接一天的开始。

  那张8×7寸的相片外框写着:

  一张过时的结婚照。已然不存在的关系。

  她瞪着自己的名字,刻意不让眼光停伫在贺儒风身上再度望成了依恋,花解语,唉,多教人伤心的名字。听起来怪恶一把的名字。当年老娘何忍将之冠用在她身上?并且让名字对她形成一种讽刺。

  一般人常会由字面上去幻想有此名的其人,大抵脱不了温柔似水、可人解意,有着秋水盈盈的大眼,是个千依百顺的大美人或清秀佳人……啧!

  或许是个美人,却永不会是个千依百顺的人种。

  她是个火山,正确的封号是烈火美人。惹不得也看不得,若妄想攀折她这朵火焰花,得冒着被烧成灰烬的危险,而且,还不见得追得了她。

  不过,唉……最近这几年她已经改善太多了,而且是非常非常的多,至少她本人是这么认为。

  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小时候质问她那同样脾气也称不上温和的母亲,母亲告诉她:“当年你只有三个选择:花解语、花岗岩、花木兰。要不是你爸爸坚持不起用另外两个,想想你不会叫花解语的下场吧。”另两个名字更可笑。

  “呀,起床了?这么早。”

  房门倏地被推开,一个年纪约莫六、七岁左右的小女孩左手拿平底锅,右手拿铲子,高举的右腿明白显示出她是怎么“打开”她房门的。

  “笨蛋女儿,今天不必拳打脚踢伺候,把你的家伙收回厨房去。”她坐起身,庆幸今天逃过了女儿的荼毒,女儿叫她起床的方式一点也称不上温柔。

  首先,她会将丝被掀开丢在一旁,然后拨数个闹钟由不同方位向她轰炸,在她还慌乱得不分东南西北时,便来一招泰山压顶,扑出她二十多公斤重的身躯,重力加速度的毒杀她羸弱的玉体,蹂躏她、践踏她,直到她拿出白色手帕挥舞投降为止。

  当然,女儿还有一大堆把戏可以整人,但花解语通常挨不了两三下就挥白旗,颇有令女儿兴起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悲叹。

  “妈,醒了就别再赖在床上,吃早餐了。”双手叉腰的小小娃娃俨然是公寓内的户长,对唯一的户兵下令。

  “是,是是,马上来,冠群吾儿,请给我一杯热可可,谢谢。”她双手合十的对户长要求着。

  “五十块,等会自己存进去。”花冠群指着床头的小丸子扑满说着,然后才神气的退出房间。

  这小孩到底像谁呀?根本是钱鬼一枚。

  花解语认命的找出一枚五十元硬币丢入扑满中,才进入浴室盥洗。

  她的女儿叫花冠群。依照花家惯例,小辈总会向长辈抱怨自己的名字。花解语唯一的回答是:“没取你叫花柳病、花心、花生脆瓜什么的,你就该偷笑了。早知道你只想要名字好写,当年应该取你名为花生油的。”

  当然,每一次都得到女儿射来的大白眼。她这个为人母亲的,实在没有半点威严,没有人教她怎么去做一个母亲,而小家伙打从解事以来便掌控她生活上的一切作息;自然而然的,就有了这种相处模式,比起一些辛苦的母亲,花解语要付出的反而少了许多。

  换下睡衣,挑好了上班要穿的套装,不免在立于穿衣镜前,多看了几眼自己……

  曾经因生育而大肆走样的身材,也在这几年的操劳中瘦了回来,平坦的小腹看不出生育过的痕迹,但开刀纹可是骗不了人。不过直至目前为止还没有人亲眼看到她肚子上的纹迹。

  耸耸肩,她不以为日后会有哪个男人看到。

  “老妈!别告诉我你又睡死了!”门外传来火爆的催促。

  “来了啦!”不知道像谁!真是不可爱的小孩。她还以为自己会生下一个贴心的小孩,至少会有丈夫(前夫)的一半,可惜事与愿违。她生的女儿比较像她;长相与头脑像前夫,可是那性子还真只有三个字别提了。唯一可堪告慰的是女儿有着聪明的大脑、俐落的身手,很懂得打理自己。打她跳级上小学之后,花解语轻松不少。

  还没在椅子上坐定哩,女儿已在喳呼:“妈,快吃,你只剩十五分钟的时间。”

  花冠群将来蛋吐司端到她面前,热可可也放置一边。

  “谢谢。”她当然只有照做的份。要上学的女儿最大,她怕了女儿使泼时的蛮,一边努力的吃,一边听着女儿叨念着要她记得的事:“明天中午的母姊会无论如何你都要来学校。这是我跳级升上二年级以来第一次母姊会,你不能让我丢脸,听到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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