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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只能如何?认命吗?”

  她低头不语。暗自撇嘴,谁要认命啊!

  “可我不认。我不接受除了你活着之外的任何结果。”贺元声音淡淡的,但每个字都重若千斤。“我认识你十年,也不打算只认识你十年。就算你已经洗好颈子等着挨砍,也要问我同不同意。”

  白云心口突然跳得有些快,看着站在眼前的他,发现两人好像坐得太近了……近到她怀疑自己跳得过快的心跳声,都能被他听见……她这是……怎么啦?

  “你,想我活着……”声音有些飘渺难辨。

  “对,你得活着。”语意铿然。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然后,她不自在地扭头别开脸,却因此泄露出她耳根发红的秘密;而他就这样怔怔地盯着那抹微红,先前凌锐的气势霎时消隐无踪,满心只想着:这样粉红的耳垂,若戴上莹白圆润的珍珠耳档,不知有多好看……

  她的不自在像是感染了他,前一刻还冷沉决然的贺元,突然也局促起来。

  向来好辩而善辩的两人,此刻安静得像都得了失语症。马车里还算宽敞的空间、左右两扇窗户大开,春风徐徐吹拂进来,空气清新凉爽,但他们却都有扯松襟口,以获取更多空气的冲动。呼吸,似乎变得有点困难……

  沉默了许久之后,白云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不喜欢自己脑袋一片浆糊的样子。不能思考,让她非常没有安全感,于是她胡乱抓了个话题道:

  “嗯,那个,如果你没发现我是女的,一直这样帮我,是不是隐约存了要与我结契的心思?”

  贺元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不放过这个混帐话题,而且还是在这样暧昧的气氛下说出来,这是何等的不解风情,何等的……可恨!深吸一口气,将满脑子关于她粉红色耳垂的绮思给抛到九霄云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道:

  “今日上午,贺明问过相同的问题之后,他带着一轮黑眼眶回家去了。”

  白云小心地瞥了下他此刻微微握成拳的右手,吞了吞口水。

  “你该庆幸你是女人。”轻哼。

  “不然你会给我一拳,好跟贺明凑成一对?”她把他的言下之意解读得相当精确。

  这话,虽然是正解,但怎么听起来竟是这样不舒服?贺元皱了皱眉,看着白云很识时务地放低姿态,淡淡道:

  “这种话别再说了。你与他,凑不成一对。你是女人。”你是我贺元的……

  朋友,不该说出凑成一对这样乱七八糟的话。

  虽然不知道贺元在介意什么,但敏锐的直觉让白云在这一刻选择不要去顶嘴。她低下头,努力压制着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发热的脸……

  而贺元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正在失控。

  他想找寻答案,所以一直盯着她看——就算只能看着她低垂着脸的模样,他还是觉得答案就在她身上,必须一直看着。

  她身上一定有着什么极厉害的东西,让从来不认输的他变得毫无抵抗能力,只想束手就擒……

  他想,他得找出来。

  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就能找着吧?

  若找不着,那就……继续看着,直到找着为止。

  “阿娘,我今日见到了皇帝,还有很多贵人。”

  吃过晚饭,服侍娘亲喝下一碗汤药之后,白云这才缓缓说着今日的见闻。

  “小云,你就不能好好待在家里吗?有哪个考生似你这样的?”

  “我得出门,因为必须认识一些人。考试的事,您别担心,我有数的。”

  “你一个女孩子……我劝不了你别去考状元,但,你不应该天天往外跑,与人形影不离的,这、这像什么话……咳咳咳!”话说得太急,气促不已,干咳连连。

  白云忙上前端水让娘亲润喉,拍抚她的背,让她顺过气,才道:

  “阿娘,您总是什么都担心,可担心又能如何?”

  “我怎能不担心?若你肯听我一句,不要一意孤行,我又何须如此?”

  “阿娘,我不能听您的。若听了您的,那么,您会因为缺医少药,认命地躺在小归村的破房子里等死;就算您不怕死,觉得我已经长大,可以照顾好自己,可我又怎么能看着您带着遗憾死去?阿娘,若我想尽了办法仍不能延长您的寿命,那么,至少我要让您心中再无郁结与遗憾。”

  白家娘子摇摇头,却无法再说些什么。还能说什么?说得再多,也动摇不了女儿分毫。自从女儿执意去考举人,甚至胆大包天地带着她进京应考之后,病得奄奄一息的她在每一个清醒时刻,若不是苦口婆心地劝着女儿改变心意,就是对女儿生闷气。

  可惜,不管生气还是劝告,白云完全不为所动。白家娘子这时都不知道该不该后悔教女儿读书识字……或者,更该后悔的是跑去慎严庵当粗使婆子,让女儿认识了那三位被拘禁的贵夫人,学了各种该学与不该学的东西,将她的个性给养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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